一抹淡淡的追思

清明欲雨意纷纷，愁看青山忆左棻①……

左棻并没有倾国倾城的相貌，也不是来自显赫世家的闺秀。她只是一个出身寒门的女子。她进宫了，被武帝封为修仪了……那是因为其出众的才情和那素淡隽永，满口余香的文章。

一荣俱荣。既然攀上了皇室的高枝，对于左氏这样的寒门来说也就是一种荣誉和一种机遇。因此其哥左思也就被任命为秘书郎。

她也暗自庆幸上天对其不薄，自古以来就有不少文人因怀才不遇而嗟叹，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这类的事实在是太多了。而今自己却因文采而被皇帝赏识，且不说是否是相逢知音，单从人性虚荣心这点论，这也是一种极大的满足。

或许我们都认为左棻进宫以后，其日子一定会在诗情画意与武帝的温柔缠绵中度过。事实上，并不是每个李清照都有一个情投意合的赵明诚相伴，也不是每一段姻缘都有“梁上君子，林下美人”②般的赞誉。不久，她就发现宫里的生活与自己所想象的美好生活实在相差太远了。就连民间平淡的夫妻生活，也只有无限的憧憬。

魏晋是个倚重风度、门阀与资貌的社会，若有俊俏男女的的出现，人们便会狂热地追捧。据说当时的美男子潘安就收到人们的狂热追捧。史书记载“左棻资陋无宠“。武帝有后宫佳丽三千，不知有多少妃子贵人等着其去宠幸，渴望皇帝恩泽雨露的人实在太多了，皇帝又怎会在这样一位相貌平平的花费过多的时日呢?其实从其进宫那一刻起，就注定其久居深宫的命运。

孔子云：“吾未见好色者如好德者也。“武帝对这亦然。当武帝对其那种新鲜劲消失后，他怎会在这样貌一般女子闺室过久地停留呢？何况有那么多名花排队等其采撷，他又怎会潜心跟其在这研讨学问呢？

左棻没有绝色之貌，她的荣誉盛衰就凭着一枝能凝固瞬间美的秃笔。或许她本不该进宫，平常人家的生活可能跟有利其施展才学，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宫里的日子幽深如井，缓慢如抽丝。她应该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大家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宫中的夜漏，照壁的青灯，天上的牵牛织女星，窗外的萧萧暗雨声，无不折射出失恩嫔妃们的寂寞。武帝的羊车不知流连到何处。宽敞的床上，她不禁感到一丝的寒意，只是紧紧地裹住被子……她依旧无怨无悔地生活着，并没因此而怨恨武帝。在武帝恩准后，她便安静地闲居在华林园的薄室，过起了一种平淡如水般的生活，或许那才是她需要的。情欲，权力，欲望以及后宫间的勾心斗角对她来说只是过眼云烟，她一一置身事外。

就让淡淡的凄美随着淡淡的风飘散吧。或许淡淡地感悟夜的静美、雨的飘逸、风的洒脱、柳的轻盈更适合左棻的生活。左棻的生活不正是过滤了喧嚣纷扰后的宁静，心静如水般的淡然吗？如果一生一直都可以这样删繁就简地过下去，到生命的尽头，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武帝死了，惠帝登机了，贾后专政了……血腥的屠杀，八王之乱……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作为一个旁观者，她跟拿一方也扯不上关系。当然乱政者也不会为难她这样一位没有权力欲望的弱女子。很多人死了，但她还活着。

弹指间，她已鬓微霜，但她却看过了太多的世间的情缘与世俗，与世无争的生活才是她生活的最终归宿。华林园的薄室已是人迹稀少，荒草凄凄，一片沉寂。只是庭前的花树，依旧开着淡淡的白花。在淡淡的意念间，花儿飘然的坠落……

就让这一分淡淡的芬芳陪伴着她吧，让那风风雨雨、世事变幻、沧海桑田都随凤而去……多少人、多少事，只不过是生命的匆匆过客，或许曾残存在她心中美好的记忆，早已随风而散，再难重现。仲春清明时节，我无意中再次看到左棻你的《啄木》，不禁想起了那个博学多识的奇女子你，然你已……且让我用淡淡的笔调，寄去一抹淡淡的追思，祝福天堂的你吧。愿你在天堂拾回人间的遗憾。

注：①左棻，西晋文学家左思之妹，其以才学著称。

②“梁上君子，林下美人”指的是林徽因、梁思成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