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加强:搭建生命的桥梁
心脏外科专家
今年八十岁的郭加强现在还经常出差,这次他要去的地方是内蒙包头的中心医院。他曾经为这里的许多病人做过手术。
记者:在内蒙,从第一例病人开始,你有没有统计过您为多少个心脏病患者做过手术?
郭加强:在内蒙这个地区没有统计。不过在全国,我做心外科这一辈子,大概四五千例。
记者:这四五千例的成功率是多少?
郭加强:这个没有统计。总的来说,开始因为种种原因,包括本身的水平、经验这些原因,开始不成功的,或者出现问题的发生率比较高一些。这个不是因为不负责任地发生事情。越到后来,就拿做手术来说,不是一个心外科医生,或者心外科一个科的事,它是一个整体水平提高了。所以越到后来整体水平都上来以后,我个人的手术效果也就好了,我觉得已经尽到我的力了,尽到我的责任了,所以我问心无愧。
记者:那您今年80岁了还能做手术吗?
郭加强:去包头之前,我在四平还做呢,四平的中心医院。
记者:其实很多人都觉得,到了八十岁这个年龄都应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了。但您在您这个年龄段,还天天东奔西跑,到各地去做手术,您哪来那么大劲?
郭加强:反正也许是习惯吧。我闲下来觉得呆不住似的,倒是不觉得自己能起多大作用,就是说还能量力做点自己原来想做的事情,就是怎么样能够帮助把这心外科技术推广。需要我的话,让我出点主意、提点建议,我这点还可以做点工作,做不了太多的工作了,还终究是80岁了。
郭加强毕业于南京大学医学院,文革期间被下放到江西干校。1972年的一天,郭加强突然被召回北京阜外医院,他临危受命,开始着手恢复心外科的工作。两年后,一个病人被推上手术台,郭加强准备为他做全国第一例冠状动脉搭桥手术。
记者:那我很感兴趣你有一段时间的体力劳动,然后有很长时间没有具体接触手术,哪来的勇气?
郭加强:我要去做一例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搭桥手术。 不少的外国专家到了我们医院来,到国内来访问的时候,每来一个总是提三个问题:你们搭桥手术做没做,心脏换瓣手术做没做,婴幼儿先天性心脏病的手术做没做?每一个都这么提,我们几乎是哑口无言,没做呀,所以当时就觉得太憋气了。当然也不能提那么高了,国家荣誉感了,没提那么高,就觉得十分憋气。所以我们有些同道在医院里,大家对这个印象非常深刻,就是我们怎么想办法,我们得做。
记者:在1974年当时的背景下,去做这样一个冠状动脉搭桥手术,我不知道当时的技术设备能够实现这个想法吗?
郭加强:是的。当时设备条件是很缺的,有些很尖很细,精细的器件,我们自己磨,给它磨细了,就采取这个办法。那时候没想到要说是弄不好,那时候政治气氛又挺左的,非把你打倒了不成。
记者: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郭加强:没太考虑这些问题。我就觉得当时1974年有了病人想做的时候,那时请示,没有一个正式答复,说你们可以做。反正还好,我们的党委书记,他就说既然没人给你答复,你就做吧,就这一句话。我们想你党委书记说做了,总有一个人说做的吧,所以就做了。当时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就觉得是想办法做吧,那时候有个闯劲。
记者:但至少在这例之前,国内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手术?
郭加强:没有。因为这个关系,所以我们做动物实验,做得非常慎重。我们有实验的根据,这样才把这个做成功了。
在做心脏手术的过程中,要让病人的心脏暂时停止跳动。心外科手术水平的高低是由死亡率来衡量的,心外科医生承受着比一般医生更大的心理压力。在郭加强50年的从医生涯中,他先后填补了19项国内心血管病领域里的空白。
记者:从1974年的这一例手术开始,您的名字就和很多的第一次联系在了一起。比如说第一例的搭桥手术,第一例的心脏瓣膜手术……那这19个“第一”,我想能不能理解成您是一个喜欢面对挑战、喜欢创新的医生?
郭加强:当然是这样的。因为你作为科技人员,他总有一个进一步探索提高,都有这么一个心愿。到现在我不觉得这个是我个人什么成就,因为总得有人去做这个事情。我有这个机会,大家给我这个机会,那我做了一点,所以我觉得这还是我应当做的。
记者:就像你刚刚说的你年轻的时候你敢闯,但是心外科手术毕竟是高风险手术,因为它直接和死亡率挂钩。您在手术的时候,你手中捏的是病人的心脏,那你有没有想过您在病人的心脏上来进行创新,进行一项您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一个病例,一旦失手代价可能是病人的一条生命。
郭加强:我要觉得这个病人可以做,就是我觉得有条件给他做,他病也可以做,就是说从手术的角度,他有适应症,我还是愿意冒点风险给他做。
记者:您的学生告诉我说选择心外科就等于是上了贼船。
郭加强:假如你在船上也能够很投入的话,还不觉得是贼船,你要是上去就后悔了,那就没办法了。
记者:您不后悔吗?
郭加强: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