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时刻 ,豁出去了
艰难时刻 ,豁出去了
中央军委既然电示在闽北休整“恰合敌人企图”,部队便只有开拔,寻淮洲心情沉重地
率部北进。此时的曾洪易因目的未达到,又受到淮洲和粟裕、刘英与广大指战员的反对,
加之遭到中央军委的批驳,更加消极悲观,并要求离开红七军团。而乐少华受到中央军委的
赞赏,愈加飞扬跋扈,不仅不把军团其他领导同志放在眼里,而且对淮洲极不尊重,谩骂甚
至人身攻击,并不断向中央军委打寻淮洲的小报告,干扰寻淮洲的军事指挥。这时,身为军
团长的寻淮洲面临双层困难:外有国民党正规军和保安团的围追堵截;内有中央军委的错误
指导和来自军团内部的干扰。且部队又一路转战得不到休整补充,既伤亡严重,又疲惫不堪。
面对这一切,寻淮洲愤怒、忧虑,但他仍然顽强地带领部队按中央军委的命令艰难地
北进。按说,此时已超过中央限期部队到达皖南的日期,红七军团理应向皖南急进,但中央
军委却电令红七军团挺进浙西,执行两项“中心任务”:一、继续对进攻我赣东北红十军及闽北
苏区的敌人后方进行彻底的破坏;二,在闽浙赣边境广泛开展游击战,创建新苏区,破坏敌
人后方交通,要求首先破坏龙泉、浦城、广丰、玉山间的公路、交通工具及电话线,进而破
坏兰溪、衢县、江山、玉山间的铁路、火车站,以及玉山、常山、江山之间的公路。而对原
来赋予的去皖南的任务未作任何说明。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身为军团长的寻淮洲也越来越疑惑不解,然而,疑惑也罢,不理解
也罢,命令就是命令,必须无条件地、不折不扣地执行。
一面深入敌后进行破袭活动:翻越武夷山,经江山县之二十八都、仙霞岭、石门,于九月十
三日攻占清湖镇,消灭了敌浙江保安团的一个营。接着胜利渡过江山河(即江山港),炸桥破
路,给了敌人一定的威胁和打击。但是,限于当时的群众条件和装备、技术等条件,要按照
中革军委要求在广大地段上破坏铁路、公路是办不到的。浙江又是蒋介石的老巢,反革命的
社会基础雄厚,保安团较强,保甲制度较严密,交通与通讯捷便,敌人能及时掌握我军行动
情况,从各方面调动部队围击我军。红七军团却只能机械地按照中革军委规定的时间、地点、
路线、里程慢慢地走,差不多天天要打掩护仗、遭遇仗。虽然也取得了不少战术性的胜利,
但整个处境却越来越被动了。由于没有根据地或游击区作依托,有时即使有了战机,大一些
的仗也不敢打。到处是反动统治势力,没有群众基础,一仗打下来,伤员无法安置。然而,
中央军委不察实情,批评电文纷纷而至:“对保安团畏惧其截击是不对的”,“不须以急行军增
加病员与疲劳,每日行二三十里”,等等。一会批评行动迟缓,破袭太少;一会又说行动太快,
每日限行二三十里。弄得寻淮洲进也不对,退也不行,执行不对,不执行也不对。面对敌人
的围追堵截,坐在瑞金城里的“左”倾领导者还居然限制千里之外的部队的日行程,真是“左”得
不能再左了,当时的中央军委啊......
“老寻,敌人前堵后追,而我们却毫无机动权,处处受制约,常常挨批评,这样下去,
如何是好?” 粟裕对寻淮洲焦虑地说道。
“老寻,工作没法开展了。” 刘英也犯难了。
下面的指战员更是牢骚满腹:“军团长,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我们拼了老命,中
央军委仍然没完没了地指责我们,我们实在受不了。”“这种差事,我们实在没法干了。”
作为军团长的寻淮洲又能说什么呢!他满腹的委屈无处诉,有劲使不上,有智无处用,
但他却时刻牢记住自己是一名共产党员,一名军团长,个人的安危、荣辱事小,党的利益、
人民的利益、革命事业和全军几千人的生命事大。他一面耐心地向中央军委实事求是地反映
情况,解释问题,一面默默地忍受着委屈,细心地劝慰开导战士们,按照中央军委的指示继
续向前开进。
9月15日,淮洲率领红七军团进到江(山)、常(山)公路的大陈地区。在大陈打垮了敌
浙江保安第三、四、六团各一部共七个连的进攻,并一度攻入常山县城,缴获一批物资和现
款。
然而,此时中央军委的电令频繁:
9月17日来电命令红七军团,在执行军委给予的破坏杭江铁路及附近公路的任务前,
禁止继续北进;9月18日又电令“应即向遂安前进,以袭击方法占领该城,并确保于我军手
中”,规定红七军团以遂安为中心,在靠近安徽边境的淳安、寿昌、衢县、开化地区开展游击
战争,建立苏区,尔后再向浙皖边境之歙县(即徽州)、建德(今梅城)、兰溪、江山、屯溪地域
发展。
中革军委的一系列批评和指示,特别是要红七军团以遂安为中心建立苏区的指示,使
红七军团的广大指战员困惑不解,因为它完全脱离当时的实际情况。遂安位于新安江上游,
距杭州约二百公里。这个地方虽是山区,但处于衢江、兰江、新安江三角地带,江水较深,
汽船可以通到建德、兰溪,还有浙赣铁路和公路干线,敌人交通方便,这样的地形,对于几
千人的红七军团机动作战十分不利。那里地瘠民贫,居民多以竹木为生,产粮很少,解决部
队给养困难。特别是当地没有我们党的工作基础,相反是赣东北逃亡地主聚居之地。不论政
治条件和自然条件,以遂安为中心建立根据地显然是不适宜的。真是异想天开。
此时的寻淮洲如坠入五里雾中,象一木偶似的听任摆布。奉命率领红七军团离开常山,经淳
安白马,于20日翻越乳洞山,进抵淳安上坊一带。
“军团长,敌情有变化。我们在江山和常山的活动,使蒋介石大为恼火,现在,蒋介石除
了命令49戎师和浙保第一、二纵队加紧追击我们外,又把在江西进攻闽浙赣苏区的嫡系补充
第一旅和云南的第七师二十旅两旅六团调来浙江,由俞济时指挥追击我们,并且下了死命令:
获战绩者赏;行动迟缓,畏缩不前者以贻误戎机论罪。俞济时这条老狗被蒋介石盛怒之下给
予记大过和撤职留任的处分。目前,俞济时为了撤销处分,捞回乌纱帽,亲自坐镇遂安调兵
遣将和加修工事,企图在遂安与我们决一死战。”派出侦察的同志向淮洲报告道。
“这个情报非常重要,你们是怎么搞到的?”淮洲插问。
“我们把电话机搭在他们的电话线上听来的。我们怕其中有诈,又抓了几个俘虏,其中一
个是专程去白马送信的警察,我们从他绑腿里搜到一封密信。您看,就是这封信。”
淮洲展开信,只见上面写着:“你们要坚持下来,今晚有大批国军来白马。”
寻淮洲得到这一情报,踱了一会步,便找到曾洪易和乐少华召开军团军政委员会会议,
将当面的敌情和遂安的政治、自然地理条件作了介绍,然后明确提出不攻遂安,转向皖南和
皖赣边行动。因为,皖南和皖赣边无论政治条件还是自然地理条件都比遂安及浙赣边、浙西
好得多,那里既有凫山,白际山、黄山和九华山等大山,又有丘陵地,且无不可徒涉的大河,
便于军团隐蔽和机动;经济上也比较富裕,利于解决部队的给养;文化教育也比较发达,稍
大一些的村庄大都有报纸,便于了解形势动向;特别是紧靠赣东北苏区,又是皖南暴动的地
方,有党的工作基础和影响,群众条件较好;所处地位又极为重要,向东北可以威胁芜湖、
南京,向东可以威胁杭州;而且,支援皖南暴动,是中央赋予红七军团的重要任务,皖南是
中央规定红七军团这次特殊行动的最终目的地。
曾洪易自出闽北就消极抵触,连日来又见敌人加紧围追堵截,天上又有敌人的飞机侦察
轰炸,他吓得魂不守舍,夜间常做噩梦,一听寻淮洲说敌人又增加了两旅之众的追击兵力,
他更吓得魂飞魄散。当寻淮洲提出向皖南和皖赣边行动,他当即表示赞同。
可是,乐少华却坚持机械地执行中央军委的指示,他说:“北攻遂安,并以遂安为中心创
建新苏区,这是中央军委赋予我们军团目前的任务,我们必须坚决执行。向皖南和皖赣边行
动,这是违抗中央军委的命令,实行退却逃跑路线;我坚决反对。”
寻淮洲不听则以,一听肺都气炸。但这不是气的时候,而且气也解决不了问题,于是他
按捺住心中的愤怒,心平气和地说:“政委同志,你能不能冷静一些,不要动不动就扣帽子好
不好?你有理就在桌面上摆嘛!当面敌情这么复杂,俞济时坐镇遂安,增调了援兵,加修了
工事,布下口袋等着我们去钻,难道我们非得去钻不可,除此就没有别的方法?退一步说,
俞济时不在遂安,敌人的防守力量薄弱,又没有增加援兵,我们一举将其攻克,那又怎么样
呢?遂安地处新安江、兰溪、衢江三角地带,江水较深不能徒涉,敌人的交通和通信捷便,
我们无法机动作战,况且那里地瘠民贫,部队给养困难,又无我党的工作基础,而反动势力
却很强,还四十九师、浙保第一、二纵队围追堵截,现在又新调来两个旅两个团,单凭我们
这几千人,这么些装备能在遂安站稳脚跟,能以遂安为中心建立起新的根据地吗?何况去皖
南也是中央军委给我们军团这次行动规定的最终目的地。所以,我考虑再三,立即将部队转
移到皖南或皖赣边去……”
寻淮洲刚说到这里,乐少华猛然站起身来拍着桌子大声吼叫道:“寻矮子,你的话有完没
完?不管你怎么说,要去皖南和皖赣边,休想!我是军团政治委员,有权决定军团的一切。”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这时,淮洲气愤已极,个人的人格受到侮辱事小,军团的行动事
关重大,在敌人的心脏里半点胡来,将招致全军团的覆没,于是寻淮洲也拍桌而起,大声而
严肃得说道:“乐少华同志,这是召开军团军政委员会会议,商讨军务,不是骂街,请你注意
一下自己政治委员的身份,更不要以势压人。我告诉你,我是军团长,负责全军团的军事指
挥,为了圆满完成中央赋予我们军团的任务,也为了全军团几千人的生命安全,更好地打击
敌人、消灭敌人,我坚决反对攻打遂安,主张立即转向皖南和皖赣边行动。”
乐少华一听,更是暴跳如雷,他猛然抓起自己喝水的土饭碗摔在地上,只听得“嘭”的一
声,土饭碗被摔得粉碎,继而一脚踢翻板凳,圆睁双眼,左手叉腰,右手指点着淮洲咆哮道:
“寻矮子,我再一次警告你,不打遂安去什么皖南和皖赣边,这是违抗中央军委命令的退却逃
跑行为,我要报告中央军委,你可要负责任。”
“大丈夫敢作敢当。我身为军团长、共产党员,为党的事业、为全军团几千人的生命,肝
脑涂地也在所不惜,何况负责任是我的职责。至于你要向中央军委汇报,这是你的职权,你
去汇报好了。不过,我也要警告你,不顾客观实际情况地瞎指挥,将导致全军团的覆没,是
对党、对人民的极大犯罪,是拿全军团几千人的生命开玩笑,这是绝对不能容许的!”寻淮洲
豁出去了。
淮洲说罢,乐少华就怒气冲冲地跑出去了。曾洪易呢?他默不作声,对于这种场面已司
空见惯,再说,他已无精打采,自顾不暇。
第二天,即21日,寻淮洲不顾个人的荣辱安危,毅然率领红七军团离开上坊转向皖南和
皖赣边行动,进抵黄坑、凹头岭一带,然后兵分两路于22日进至鲁村、塔底一带,一路进展
十分顺利。
红七军团突然转问向皖南和皖赣边行动,大出俞济时的意料之外,其连日来费尽心机编
织的罗网毫无作用,慌忙下令第49师分两路追击,并频繁出动飞机侦察轰炸,同时电告驻皖
南屯溪的国民党第十五军军长刘茂恩加强戒备,企图再次罗织大网,将红七军团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