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金 璐 报道组 陈一波

    第二次来到磐安采访吕先真的事迹，离本报刊发《“我愿把一辈子奉献给农民!”》一文已过去一个半月。他的墓前，仍然鲜花遍地，当地农民仍然不断地自发前往缅怀他们的好兄弟。

    3月25日因病离世、终年50岁的磐安县农业局高级农艺师吕先真，没有显要的官衔，没有显赫的功绩。但他30年来倾心农技推广、热心服务农民、潜心农业科研，把一辈子都奉献给了农民。

    “农民的好兄弟，我们永远记着你。”墓前，一块白底黑字的横幅，仍在无声地诉说着吕先真在磐安农民心中的分量。田间地头，高山园区，或郁郁葱葱，或嫩芽露头，无不延续着吕先真的默默奉献。

    农民的朋友

    5月14日早上7时，张昌富就开始工作了。他驾驶的插秧机一启动，秧苗就在空中划出漂亮的抛物线，稳稳地落在水田里，驶过之处一片绿油油。

    “这机器真好，一个人一天能播17亩田呢。”张昌富自豪地说。这批秧苗的种子是今年5月3日播下去的，依靠玻璃温室人工控制温度和湿度，10天就能插秧。5月11日，他又把第二批种子播了下去。“早稻要育3批秧，供应附近5个乡镇1000多亩水稻田。今年参加‘五统一’的农民比去年多了200多户，起码要忙到6月中旬。”他说。

    “五统一”指的是耕地、育秧、插秧、喷药、收割5项工序，全都由张昌富所在的磐安县方前镇岙口育秧中心统一进行。每亩田农民只需付300元钱，而收益不少于1500元，省下来的时间还可以出门打工。育秧中心通过机械化运作，成本不高，防治虫害还更有效。

    说到这里，张昌富不由得怀念起吕先真。这样大规模的农业机械化运营能在磐安顺利推广，吕先真功不可没。工厂化育秧是其中最难的一个环节。2010年4月初次尝试就没能发芽。正式开展时，时任县农业技术推广站站长的吕先真压阵了整整7天，用专业能力保障了试验一次性成功。

    张昌富清楚地记得吕先真是如何度过那年“五一”假期的：每过一两个小时他都会进温室查看出苗情况，一看就是半个多小时，每个架子的每一层都看，不时用一架木梯爬上爬下。玻璃温室内湿度为80%～90%，温度40多摄氏度，每次出来的时候他的贴身衣服都会湿透，只得进锅炉房烘干。尤其是出芽那天，吕先真整晚没睡，不断记录着温度、湿度和出芽情况，累了就在煤堆边打个盹，完全忘了自己是个癌症患者。

    曾任新渥镇农技站长的黄海叁说：“吕先真是县农业局首席技术专家，很多事其实打个电话就行。但他就喜欢亲自到现场，甚至挽起裤腿走进有蚂蟥的稻田查看。看他这么做，我们也丝毫不敢马虎。”

    新渥镇宅口村39岁的农民陈柏松说，吕先真每次到他们那里去讲课，课后都会被农民“抢”走，去田间地头解决问题。他每叫必到，不管多晚，都要先满足老百姓的需求再回家。

    双溪乡礼府村建立全县首个再生稻基地，吕先真每周至少跑过来看一次。礼府村村委会主任傅九男说，不久后他发现，很多农民都有了吕先真的手机号码。稻农发现秧苗发黄，电话打过去，他中午就赶到现场。

    一个干部怎么做到与农民像朋友一样亲密？这个农家子弟曾向人讲述过自己的故事：刚参加工作时，一次检查农业生产，有个70多岁的老农正在田里除草，听说他是搞农业科技的，赶紧跑过来问水稻得了病该怎么治。论年纪，这个老农是吕先真爷爷辈的人，可他那么诚心诚意地请教这个后生，让吕先真深受震动。当时他就暗下决心，要努力提高自己，为农民做更多的事。

大山的情怀

    这两天，万苍乡安宅村山上的杨梅树直径已长到1厘米，红红的果子掩映在绿叶丛中，煞是好看。陈有成看在眼里甜在心头。他说：“今年估计能收10多万公斤杨梅！”

    陈有成是大清谷生态开发有限公司的生产主管，该公司2005年承包了1130亩山林，前后投入500多万元，种植了香榧等多种经济作物，80亩杨梅基地是目前唯一产生经济效益的。

    他说，要感谢吕先真。

    之前，基地的杨梅口感一直很酸，而且其中的“东魁”杨梅落果严重，连着好几年颗粒无收。2007年陈有成刚到基地，初次见到吕先真就说了此事。他回答：“杨梅不是我的专业，但我会找专家帮你解决。”没过几天，他真的带着仙居的杨梅专家来了。原来是杨梅树缺钾，叶面喷洒钾肥就能解决问题。那年，基地杨梅产了15万公斤，每公斤8元，仅这一项就收入120万元。

    几年来，吕先真走遍了这山上的每一寸土地，不但帮助解决技术问题，还经常出谋划策，2008年冰雪冻雨灾害时甚至跟他们一起上山打冰护树。陈有成说，最难得的是，吕先真帮了这么多忙，却从来不求回报，连一篮杨梅都不肯带走。

    清廉而质朴，是许多人对吕先真的评价。

    泰丰农特产有限公司老总程柏青说，企业的成长完全离不开吕先真的帮助：是吕先真，一手帮他制订了一个又一个产品质量标准；是吕先真，一手帮他建起了生态大米生产基地；是吕先真，专门给他买了一顶草帽，告诉他搞农业就要脚踏实地，“从田畈里来，到田畈里去”……但他从来没有送吕先真任何礼物，甚至连请他吃饭也都是在街边小饭馆。

    新渥镇古竹村农民潘关朝说，吕先真用他家的两亩地试验肥料配比和水稻新种，为此每星期都会去他家，治虫等关键时期更是一待一整天。可是，5年下来却只在他家吃过三四次饭，还不准他加菜。

    双溪乡礼府村党支部书记傅长菊仍记得，她初见到村里来指导工作的吕先真形象—————戴着草帽、挽着裤腿、肤色黝黑……哪里像个干部，分明就是个农民嘛！与吕先真同一个办公室的李强说，一顶草帽、一双凉鞋、一把卷尺、一本笔记本是吕先真随身必带的装备：只要人在，办公室角落里必然有这些；东西要是不在，他肯定又下乡去了。

    陈有成说，如果条件允许，他想在大清谷生态园建一个吕先真事迹展览馆。“他已在我们心中树立了丰碑，但应该让更多人了解他的事迹。我想，这应该是许多农民朋友的共同愿望吧。”

    生命的韧性

    夜深人静。吕先真家的书房里，他的遗像旁，一本获奖证书端端正正地平放着，上面写着“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

    “爸爸最后的心愿之一就是见到这本证书。证书放在这里，我想他会高兴的。”女儿吕梦楚说。

    这本证书还有一个彩色扫描件，被吕梦楚放进了父亲的墓地。同时放入的还有吕先真用了好几年的梳子和茶杯，以及他只用过一次的新剃须刀。吕梦楚说，这是她和妈妈按照爸爸的爱好做的安排。

    直到去世，吕先真对家事都没有任何交待，甚至连银行存折密码都来不及说。与此相反的是，在突然没法说话前，他已经特地请同事们到病床前，把工作都交待了。

    吕先真于2006年被查出患肝癌、门静脉癌栓。医学上称肝癌为“癌中之王”，门静脉癌栓为“王中之王”。但他开刀住院休息了20天就毫不声张地回到工作岗位上。2010年，他又被发现患有原发性肺癌。当年12月15日，天降大雪。刚刚施行肺癌切除手术、原本应住院休养的吕先真，下午3时从东阳往磐安赶，因为雪灾影响道路交通，第二天早上6时赶回磐安。作为农业灾害应急反应专家组成员，他的身影照样出现在救灾现场。“农民最怕自然灾害，我怎能躺在医院里休息？”他如此说服家人。

    在梳理吕先真的生平资料时，人们惊奇地发现，他大部分科研成果竟然都集中在他身患癌症后的最后6年里。2007年后，他做了4个课题，都在省里、市里获了奖。《“浙八味”中药材病虫原色图谱》作为“农作物重要病虫鉴别与治理原创科普系列彩版图书”项目的一部分，获得2011年度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

    吕先真的妻子杨芳芳说，今年正月里吕先真化疗了好几次，连走楼梯都喘，她劝他不要去上班了，他却不肯。为了能继续工作，他总是主动告诉别人自己感冒了，以掩饰症状；化疗造成皮肤过敏，他怕被人看到，就经常晚上去办公室……晚上回来，他经常累得躺着一动不动，身为护士的杨芳芳只好给他在家里吊瓶。

    李强说，以前看到吕先真脸上全是红斑。但吕先真说，是高原反应。直到去世前几天，吕先真才告诉李强实情：这是化疗用药后的生理反应。李强劝他，身体为重，不要这么撑。吕先真回答：“放不下啊。人活一天总要做点事情。时间有限，只能尽量多做。”

    吕先真去世后，人们在他的日记本上发现了一句话：“哭哭啼啼也是过，不如站起来唱歌”……

    尾声

    4月27日，磐安县委在《关于开展向吕先真同志学习活动的决定》中指出，要学习吕先真淡泊名利、无私奉献的品格追求，学习他扎根山区、爱岗敬业的职业追求，学习他刻苦钻研、精益求精的专业追求，学习他满腔热情、有求必应的宗旨追求，学习他严格要求、严于律己的清廉追求，学习他抗争病魔、泰然面对的心境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