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表姐
我当时如晴天霹雳,大脑一片茫然,怀疑是否是在做梦。还是我爱人果断,立即拨通了太原表弟的手机,旋即,证明了儿子所说的一切。我顿时不知所措,眼泪夺眶而出,跌坐在沙发里,只是不停的流泪。
我的表姐是山西省原政协主席金银焕女士,我们相识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童年时期,我的外公家。外公家是当地知名的大户人家,所谓知名,是外公外婆为人厚道,乐于助人;所谓大户,是外公儿女多,亲戚朋友多。办什么事情总是热热闹闹,红红火火。外公家有一个不成文的规距,就是在每年的正月初六,无论远近亲戚,都会在这一天来给外公外婆拜年。表姐家住当地的北山,而我们家住当地的南山,相距很远,也就是在每年的正月初六,给外公外婆拜年的时候我们才能相聚。而这一天也是众姊妹、兄弟最开心的时候;穿新衣服,挣压岁钱,尽情的玩耍,高兴极了!因表姐年长我们几岁,学习好,爱看书,懂好多道理,只要她一来,大家都有了主心骨,都有了规矩,都自觉地服从她的领导。表姐在我的记忆里,从小就没有姑娘那种软弱腼腆,着实一副大人样,在童年时期就显现出了她非同寻常的领导才能与组织能力。所以大人们经常就把我们这些顽童交表姐管理,而我们众姊妹兄弟,也非常乐意听她安排,到时总盼着她早点到来。
表姐是一非常大度的人,无论我们中间谁淘气撒野,她都不急不怒,不打不骂,总是用母亲般的容忍来化解孩子们之间的碰撞。她关心每一个人,从来不偏三向四。同时她又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在大伙儿玩游戏或者打扑克时,总是坚持规则,遵守约定,从不破坏。在一起玩耍时孩子们多,有的就想投机取巧,这时,表姐就会出来主持公道,揭穿“阴谋”,制止捣乱。
表姐还是一个勤俭持家的行家里手,有一桩事情给我的印象最深。在上世纪,我们国家物资非常匮乏,一切生活用品都是凭票供给,一个人想做一套新衣服都很困难。一年春节,表姐来外公外婆家拜年,穿着一身又肥又大用毛兰布做的新衣服,孩子们都笑她的衣服不合体,可我当时觉得表姐无论穿什么衣服都是最漂亮的,因为她对我们好。第二年的春节又来拜年时,表姐还是穿着这身衣服,虽有点褪色,但非常合身得体,干干净净,显得很精神。可谁也没想到,第三年春节表姐来拜年时,仍然还是穿着这身衣服,随着年龄的增大,衣服已显得很瘦小,多处已被洗的泛白退色,都快破洞了。一身普通衣服,在她的精心规划下竟能成三个春节的礼服,而从不失体,干干净净,落落大方,即使在那最困难的年代,也让所有知情者都会肃然起敬!
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们一天天长大。后来又发生了“文化大革命”,造反,破四旧,一切都乱套了,农村拜年的习俗逐渐淡化。期间,表姐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大学,我们见面的时候就少多了。“文化大革命”后期,表姐大学毕业,回我们县参加了工作。一九七八年“文化大革命”结束。我们家在父亲的主持下,全家准备迁回呼和浩特原籍定居。在我临行前(大概是一九七八年五月份),仍不忘去找表姐道别,当时因交通不便,又没有现代通讯工具,我跑了好几个地方,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最后在一个水利工地上找到了表姐(当时她在工地参加劳动),我向表姐辞行,说明了原委,表姐嘱咐了我好多,并多次对我说“如不适应当地习俗就再回来”。
辞别表姐后,我心中有一种酸酸的,说不出来的感觉,很快我们家离开了太原。谁曾想这一别就是三十年,整整三十年!
三十年来,我在呼和浩特参加了工作,结了婚生了孩子。表姐呢也成了家,有了儿子,并通过她不懈努力,与孜孜不倦的追求,在党和人民的培养下,逐步走上了高层领导岗位。表姐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她认定的信念与选择的事业,她会为之奋斗终身,决不言退。事实也证明了她这一坚强性格。三十年来,她走遍了三晋大地的所有沟壑、山川村落城市与工厂、田间和学校,为山西省的改革发展,人民富裕,和谐稳定,做出了不朽的贡献。有目共睹,日月可照!
三十年来,我一直在呼和浩特工作,其间虽通过表弟问候过表姐,但由于多种原因,我和表姐没有再见面。
直到二零零八年六月份,我与妻子有事途径太原,为了孩子的婚事,我走进了表姐的家,姐夫也在家专门等候我们。三十年后又见面,表姐还是那样美丽漂亮,光彩照人,而且更精神了,双方在惊喜之余都有好多话要说,但更多的是她问我三十年来在呼和浩特的经历。其实无需多谈,有得只是心与心的沟通,和彼此的关切,即使不用语言也能够相互理解!
突然,表姐接到电话,要她出席什么会议,我见状急忙起身告辞,表姐也无奈地冲我笑笑。我深知时间对领导人的宝贵。临走,表姐亲自送我一张他们家的全家福照片,并和我约定,等我十二月份回太原时多住几日,好好叙旧。姐夫亲自把我们送出大门,握手言别。谁曾想,这一短暂的相见,成了表姐和我的永别!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上的火车,千里奔丧。十月十三日早上,我在妻子的陪同下来到太原,表弟接上我们来到表姐灵枢的停放地“永安园”,我直奔吊唁厅,工作人员示意我签名,我也没有理会,我看到表姐静静地躺在棺中,双目紧闭,神态自然,好像还在思考着她未尽的事业。
姐!姐!我大声呼唤,可表姐怎么也不能答应,我再也无法控制我的感情,放声嚎啕大哭起来,周围的工作人员也被我的哭声感染,都陪着流泪。后来是表弟硬把我架离了吊唁厅。
是啊!四十多年的情感,三十年的别离,一朝相聚,却是如此残酷的现实,怎能让人不悲痛欲绝呢?简直无法接受。而所有的这一切都源于可恶的车祸和该死的肇事者。他不仅使山西失去了一位杰出的领导人,失去了一位人民的好女儿,同时也使我失去了一位生平最让我尊敬与爱戴的好姐姐!
二零零八年十月十七日,山西省各界为以身殉职的表姐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近万人参加了吊唁和告别仪式,众多中央领导人用不同的方式表达了对表姐的哀悼。山西省各地,各阶层的代表,家乡的父老乡亲,太原市的众多市民,以及外省市在并的农民工弟兄……都自发地来吊唁表姐。很多人都含着泪水,默默地跟着车队,护送表姐的骨灰直到安放在太原市双塔烈士陵园,才慢慢散去。
表姐走了,带着她对党和人民的忠诚,带着她对未尽事业的思考,离开了我们,正像悼词中所说的:“金银焕同志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奋斗的一生,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一生。她英年早逝,是我党和人民的重大损失,使党失去了一位好党员、好干部,使人民失去了一位好女儿,使我们失去了一位好同志、好领导。”同时也使我们家族失去了一位德高望重,母仪大度、深受我们爱戴的亲人!
童年的情意是最真诚的,童年的记忆是最美好的,表姐离开我们已一百天了。在这一百天来,我神情恍惚,经常流泪,思念之情难于言表,今发此文作为表姐辞世百日之祭,使自己对表姐的思念之情能得到释然。可谁又能使我忘记这一切呢?
安息吧表姐!你那高尚的品德,与高风亮节的光辉形象,必将光照后人,更加奋发向前!
表姐金银焕,永垂不朽!
呼和浩特
中秋
2009.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