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细亚的孤儿——蒋经国
蒋经国一直对“台湾人”这个称呼深具戒心。
1949年,两蒋诀别大陆,退守台湾,蒋介石称“过去一年,实为平生所未有最黑暗、最悲惨一年,惟自问一片虔诚,对国家、对人民之热情赤诚,始终如一。”
不过岛上的民众并没有感受到两蒋的“热情赤城”,一纸“戒严令”让台湾陷入38年的“白色恐怖”。“反共救国”、“保密防谍”的口号普及全岛。台北植物园附近的马场町,取代了南京的雨花台、北京的菜市口。
从郑成功时代开始,当台湾被光复时,只是个从大陆败退力量对抗大陆的据点和重返大陆的跳板,两岸一统时,台湾又是个可随便让与外人的化外之地。在长期孤悬海外的时代,沦为“二等公民”的台湾人称自己为“亚细亚的孤儿”。
这次台湾光复,国民党部队的枪炮又造就了“二二八”的流血记忆。事件中的高雄冲突,议长彭清靠率民意代表到高雄国军司令部,要求撤走在市区滥杀民众的巡逻队,其中一位民代大骂蒋介石,惹怒司令彭孟缉,三位民代被当场枪毙,彭清靠也被捆绑入狱。
事后,彭清靠之子彭明敏在回忆录中说:“到了这个地步,父亲甚至扬言为自己身上的华人血统感到可耻,希望子孙能与外国人通婚,直到后代再也不能宣传自己是华人。”受父亲影响,彭明敏后来成为“台独教父”。
事件之后,一群又一群的民国军政要员、社会名流和家眷从基隆港下岸后,直接搬进台北后来被命名为“南京路”“杭州路”的街道……
上至“总统”,下至“警总”,没有一个人能听懂台语,却拥有这座小岛上至高无上的权力,“外来政权”和“外省族群”从一开始就被贴上“原罪”的标签。
子承父业的蒋经国深知台湾岛内巨大的族群隔膜,当年刚迁台湾时,他的儿子蒋孝文与伴读的同学一起进入一家本省人为主的学校,结果被师生集体孤立,小蒋原本成绩不佳再加上语言不通,被迫转到外省子弟为主的学校。
只把这里当作“反攻大陆”跳板的两蒋,对消除族群隔阂的重要性不以为意。
蒋经国低估了本省人的愤怒,他一面清剿岛内的异议份子,为维护台北的正统地位,同时也强力压制“台独”份子。
从1960年代起,蒋经国就明白,“反共复国”早已沦为无法实现的口号。但为压制台独,蒋经国多次公开以“我是台湾人”为抨击对象。
蒋经国说:“有一个人去国外旅行,海关问他是不是中国人?他说:不是,我是台湾人。这算什么?……今天我们一千六百万中国人,明明是黄帝的子孙,而自己竟然否定自己是中国人,天下还有比这个更可羞耻的事情吗?”
他告诫台湾人,“中国人就是中国人、中国人就是黄帝的子孙,中华民国的国民,就是三民主义的信徒,我们确定这一原则。”
尽管国民党政府宣称“中华民国”是中国惟一的合法政府,然而,到了1970年代,国际社会抛弃了“中华民国”,这个名不正言不顺“中华民国”,日益陷入自欺欺人的窘境。
现在,轮到蒋氏政权成为“亚细亚的孤儿”。
但直到1978年,美国《读者文摘》记者大卫·瑞德问蒋选谢东闵做“副总统”,“是否会有更多台湾省籍的人担任要职?”蒋经国依然回答说:“我提名谢东闵竞选副总统时,从没去想他的籍贯,我只知道他是中国人。事实上,在台湾的都是中国人,诚如谢先生所说,我们都是中国人,只不过有些人来得早、有些人来得晚一点而已。”
虽然台面上依然保持着民族大义,但美国遇刺的那一刻,深深地刺痛了蒋经国。他外表波澜不惊,但那掠过头顶的一枪,让他听懂了台湾本省人的声音。而1973年李光耀访台时,李能用闽南语与台湾乡民交谈,更让素来只通江浙国语的蒋经国感慨万千。
1987年,蒋经国与12个“台籍耆老”谈话时,身段已较当年大为柔软:“我已经是台湾人”。在台湾住了四十多年的蒋经国终于承认自己“是中国人,也是台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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