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深情纪念敬爱的奶奶

我真心怀念奶奶，不仅因为奶奶是把我从小带大的世界上最好的祖母，又是因为她一生的确是极其高尚的人。奶奶曾说过的对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一句话是“心里无私天自宽”。
奶奶一辈子总为他人着想，为他人服务，自己从来不舍得享受生活中物质上的东西。奶奶一生两袖清风，没有丝毫的私心。直到最终病倒的那个时刻，仍在一直为他人服务，不顾自己的高龄和病弱的身体。
我在返家的几天中印象最深的情况之一是奶奶的床。这是我成长时多年睡过的床。床上的每一张被子，奶奶的每一件衣服，每一个枕头，我都认识，就像我八年半前临走前那样。
奶奶那么长时间从来不为自己着想，从来没有给自己添上一件新衣，恐怕也没有为自己买了任何其他的物品。她生活这么勤俭，这么清苦，但是每次给我来信时都说自己什么也不需要，只怕我会花些钱帮她改善生活。
这只不过是一个例子。我还有成千上万其他的记忆，每一个故事都证实奶奶总是为她的“小宝贝”着想。即使奶奶自己身体不好，他的来信中总告诉我自己身体仍然不错，邻居总说她脸色好，以免使我担心。在小猫“咪咪”走失后的多年，奶奶每次信中告诉我小猫还在冬天舒服地在炉边睡觉，以保持我心情的稳定。
直到奶奶生命的最后几天，她仍然把我的事业放在第一位。虽然奶奶年迈，自己在过去的八年半当然也意识道如我不早日回家探望，她恐怕永远没有机会再见我一面，只能在这么多年晚上临睡前看看我的照片已作为唯一的安慰。我在奶奶枕头边发现了她的已经极其破旧的相片册，当时我马上就能想象得出奶奶多年晚上想念我，但只能用照片作为安慰的情景。
尽管奶奶极其想念我，她总把自己的心情放在第二位，在信中总告诉我应把自己的事业和安全放在第一位，不要在得到国籍前冒险探望她。
我探亲的几天中和大家都有机会畅谈，但只有想念我多年的年迈的奶奶没有和我交谈的福气，已病重于医院，只能在清醒时和我见两次面，一共不过三十分钟，也不能和我用语言交流思想。我只求她在最后的几日中还能记得我终于来看望奶奶了。我在津最后一天去看奶奶时，她见到我脸上的微笑，这对我来讲是极大的安慰。可是因奶奶那么疲劳，在清醒二十分钟后，又立刻睡着了。就这样，我在临别时根本没能和奶奶说声永远的再见。我一直因奶奶醒来后才意识到我已经走了——永远地走了——而有失落之感和万分难过之情。
但是姑姑后来告诉我，奶奶醒来后听姑姑告诉她春春已走了，没有因为没能和我告别而可怜自己。她的第一反应是”春春又上学去了，我就放心了“。这样，奶奶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仍为我着想，把我的将来作为第一位，从来丝毫没有“自我”之心。奶奶就是那么高尚的人！
我后来对女友讲到奶奶一生的故事以及临终的情况时，她也因深深地感动而动心的哭泣。谁不会被这么高尚一生的故事深切感染呢？
奶奶一生清苦，勤劳，但又是难得的乐观主义者。奶奶从不因自己一生受苦受累而可怜自己。相反，她总是尽力看到生活的积极和美好的一面。奶奶的性情对我的品格有巨大的积极影响。没有奶奶，我今日恐怕不会有这种积极而顽强的态度。
实际上，如果没有奶奶，也不会有我今天的成绩和收获。我四岁时，奶奶已开始教我汉语拼音，在我上小学时每天晚上都为我检查功课，帮我学习英文节目 ”Follow Me”，教我英语歌曲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
我永远不会忘记奶奶在我八年半前离家的那天，从平台上一直目送我到胡同口的情景。她自己当然意识到，因她当时已经七十五高龄，这很有可能是她看唯一孙子的最后一眼。但是我的前途是她心中最重要的。她自己的心情是第二位。奶奶从平台上深情地目送我，似乎嘱咐我应该在外继续坚持发扬她多年为我培养的好学的精神，以搞出成功的事业。
姑姑通知我，在奶奶去世后为她买了一个精制的小墓碑。奶奶一生清苦，从不为自己添置任何东西，现在能永久地得到来自后代的小纪念碑，真是最少的应得的来自我们的报答！当然如果奶奶还在世，她一定会因怕我们花钱而不允许我们买这样一个精美的墓碑。
奶奶小时候在香港上天主教学校，当时也是信徒。虽然她后来在大陆没能继续信仰，但是奶奶是那么高尚和完美的人，一定上了天堂。我现在也信上帝——如果没有上帝的保佑，我不可能这么多年来单枪匹马安全前进。所以我衷心希望能有朝一日在天堂与亲爱的奶奶再次团聚。这样，奶奶将能永远教我做高尚人的道理。
我真心地永远想念世界上最好的祖母。

纪春书于1998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