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遇上大时代,可喜亦复可悲......”(图)蒂尕
“源远流长开卷知本、枝繁叶茂其心系根”,篆写出沉积多年话语,这短短十六个字,它饱含对家乡、对亲人的眷念和思情。这不是一本普通的书,这是几十年凝聚在舅舅心中的爱和对亲人无尽的思念,这是亲情的倾述,这是爱的表白……。用心良苦的书名-《公溍留稿》,就能体现说明。
翻开这本绿皮封面,“公溍先生八十六岁纪念”红色大字映入眼帘,这是表妹范鲛,转为其父所写的。她在这弁言中写道“茲完成《公溍留稿》一书印制,献给我的父亲。在弁言正中间,用大一号的红框红字写道‘公溍先生八十六岁纪念’落款是公元二零一四年范鲛谨誌 ”
书中所撰的精美的诗篇,大藩文章很多,篇篇华丽,句句经典。我信手拈来一篇小诗,所讲述的是,姊妹俩重逢的故事:
寄题日本东京都岚山红叶 范延中
临水红叶,别饶风韵。古来咏红叶,以唐杜樊川“霜叶红於二月花”最为传神出色。借句先得一联继成一律。以视樊川《出行》一绝,似亦圆融浑成。而取境殊异,尚不唐突古人。癸酉重九,赋此神游。
何处丹枫碧水涯, 倾城艳色最堪誇。
岚山美在三秋日, 霜叶红於二月花。
古道丛林今过客, 夕阳钟盘暮归鸦。
不愁川上霏烟起, 看取临粧一面纱。
岚山,嵯峨野一带,名刹多处。如天龙寺、临川寺、法伦寺、大悲阁、皆其著者。临川寺与岚山,自北而南,夹川流明望。有渡月桥可通,乃观赏红叶盛地。乙丑炎夏(1985年),与薇庵二姐游京东。时无红叶,西眺岚山而返。丁卯秋初(1987年),与薇庵曾有“红叶狩”之约。抵东京,则岁已暮冬矣。人生无定,而流景亦不我待,思之惘然。
上述这诗和这段解释,严格讲应该说诗的前面为序后面系跋,讲述当年家母和大舅,飞跃台湾海峡冲破屏障,相聚东京时的情景。
家母将大舅寄来的这首诗,请名人书写成条幅,并到荣宝斋进行装裱,很快将条幅回赠给大舅。大舅将这份姊妹情,同胞意,收录进《公溍留稿》中。
书中详细介绍即兴写诗的过程,并转载家父为此所写的信。家父对这首:《寄题日本东京都岚山红叶》赞赏有加,他在信中直言不讳道:
铁弟如见,电话中听到你的声音,高亢犹昔,似乎这四十年也被你叱咤过去了。很想和你倾诉一番,然而,我确实是老了,提起笔来,总觉得书难尽意,意胜于言,还不如不著一字为好。这样提笔又放,欲说还休已经好几次。去年收到你远道存问我八一揽揆的信,决意一定要写信了,然而,又是‘然而’,仍然没有写。
今天亚维从荣宝斋取回黄君德琳所书《寄题岚山红叶》大作,这是汝捷託他的友人黄君写的。黄君在武汉有点名气,头衔甚多,这幅字,他先在白纸上用极淡的红笔,画了整幅的写意派的枫叶,等干了以后再在纸上作书。记得过去北京荣宝斋等处,曾有水墨印齐白石画的信笺出售,黄君大概是师其意而用之於整幅,而又暗合诗意,颇觉别緻可喜。
亚维拿出去,此地荣宝斋装裱,在武汉也只有这里档次,比起四五十年前的苏裱,毕竟差远了。亚维把这字幅挂在墙上,我品味著大作,感触狠多。今天是难得的一个阴雨天气,风雨如晦,所思在远。我就下了最大的决心,排除一切‘然而’,来写这封信了。
首先应当向贤伉俪道贺范鲛弄璋之喜,后继有人,这是一件大事人总是生活在人间的人,人世间永恒的准则是先有延续,然后继之以发展昌盛,你们的高兴是理所当然的。凡是亲人也都有分享著你们的高兴,向你们表示最热烈最诚挚的祝贺。
十多年前,我初次拜读你的几篇佳作,很喜欢,觉得事清丽蕴籍兼而有之,不过我为嘗学问,读书甚少,於诗更是不曾入门。所以‘爱近体胜于古诗,爱诗人之诗胜于学人之诗’,对於自同光以来迄近代诸贤的遗篇,难也顶礼膜拜,却很难欢喜赞叹。因此最近几年读到你的近作,特别是和韵或崁字的诗或联,就有些莫测高深,所谓‘下士闻道大笑之’,大概就是这情形,这次读到岚山红叶,耳目为之一新,仿佛又看到十多年前的你,连读了好多次,非常喜欢。假如容许我说一句外行话,我以为通篇只有第二句稍弱,与全篇俊逸自然,没一点刻意作诗痕迹的风格,微嫌不称。
且再谈我自己一生中乏善足述,只有一点长处,活得还算长,头脑当然迟钝,却自认不糊涂。生活能够自理,饮食步履都很正常,总算是人间晚清。十年前,结束了二十多年的教读生涯,从各种压力之下得到解脱,过了一阵舒心快意的日子。只是冠心病也有十年的病史,虽说我最后是在医学校退休的,求医问药比较方便,因而病情的发展还能稍有控制。可是年龄大,康复已经无力,只能对症下药,偷安一时。去年在原有的缺血性冠心病的基础上,又发现室性早搏症状,住院后有所改善,最近又时时重发,一直不敢多劳动。但又不干於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所以也问或找点闲事做做,闲书读读,聊以卒岁而已。
小人物遇上了大时代,可喜亦復可悲。回首这几十年见闻,所怀万端。二十多年前,著手写的一篇(江汉旧闻录),幸而中途弃去,现在头脑枯涩更甚,就是写这张信,也难得抒情达意了。望吾弟恕其老,原其情,幸甚幸甚敬颂。
阖府吉祥
世模手上
甲午端午前四日
今读这段书信来往,重温父辈们的那段经历,真挚诚恳的话语深深打动了我,被父辈们丰富的学识、文釆所折服,倍增仰慕崇敬之情。
我原来只知道舅舅能爱写诗,能写诗,曾荣获首届黄鹤楼诗词大赛,中的一等奖。今读其诗果真不同凡响。父辈们谦虚谨慎的学习态度,是获取欧黄之才的根本所在。从这些鲜为人知的故事,诗词文章里,就能领悟到其道理。作为后人,我为有他们欣慰、自豪!
如将此书比作花园,上述片段仅仅是园中的一朵小花。在此我不可能斑门弄斧,更不敢妄加评说。现将大藩文章、豁达极富哲理的话语中,取一小段出来,与大家一道品味,领略其中之奥妙,领悟其中深奥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