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戌举人林缵统 ——缅怀我的外曾祖父
我的外曾祖父——戊戌运动举人林缵统,去世已经八十多年了。虽然,我与外曾祖父未曾谋面,但我的父亲和娘家的老一辈人生前对我讲述许多关于外曾祖父林缵统的故事。从我的少年时代开始,外曾祖父便成为我一生中高山仰止的为人楷模。现在能为他写这篇文章,使我欣慰,也使我感伤。
公元1852年,外曾祖父出生在古崖州一个书香世家。他的远祖林悦曾任北宋侍御史,祖父林祥土是当地精通经史的贡生,父亲林受年是个学识渊博的监生。家庭淳厚的墨气书香和忠直正气的家教之风,濡养了外曾祖父从小抱定读书图变的理想和内秀刚直的风骨。
近百年来,外曾祖父林缵统的故事一直在崖州民间传诵着。作为后人我为外曾祖父能够安息阴间,名留阳界而感到自豪。我想:外曾祖父作为海南唯一一个义无返顾地参加戊戌变法运动的清末举人,他人生的轨迹与其折射出来的生命价值所产生的久远影响对后人无疑具有积极的人生启示。
外曾祖父在少年时代就胸怀兼善天下、经世济时的理想抱负。10岁考取州儒学生员,20岁“郡试”名列第一,被保举授“八品顶戴”。当时,有人问他,你为何要读书?他坦然答道:“读书主要是为了做益国利民之事,谋高官图厚禄并非读书的目的”。外曾祖父在年轻时对为富不仁的社会丑恶现象十分憎恶。他同情黎民疾苦,敢爱敢恨。有一年,崖州遭受严重自然灾害,民不聊生,他曾痛心疾首至面责州官。清光绪元年(1875年),向来粤巡视的工部右侍郎汪鸣銮呈上《崖州利弊书》,提出改良吏治的主张。并书一联自勉:“国有宁日当学包拯诛奸宄;民得安时应仿海瑞正纪纲。”对官府加征民间钱粮,据理力争,使崖州百姓幸免了当年州守征收的赋税之苦。从此,少年时代的外曾祖父令崖州一方百姓众口称赞,刮目相看。
清光绪十九年(1893年),外曾祖父走出崖州,开始踏上了抱定的济世图强的理想之路。当年,外曾祖父被琼州府选录进入岭南最高学府——“广雅书院”读书,始受洋务派首领张之洞“旧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新学教育。然而,当外曾祖父意识到新学教育“不言改制,无以言变法”的弊端时,为了实现变法图强的报国理想,外曾祖父改门易辙,毅然投到康有为麾下,成为康有为“万木草堂”的受业弟子。从此,外曾祖父深受康有为变法维新的思想影响,与梁启超、陈千秋、麦孟华等变法维新骨干成了莫逆之交。在“万木草堂”,外曾祖父与梁启超、陈千秋、麦孟华等人,协助康有为撰写了《孔子改制考》这部著作,向国人发出了改制变法、救国图强的呐喊。光绪二十年(1894年),外曾祖父考中举人。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外曾祖父随康有为赴京会试。当时,甲午战争的惨败、《马关条约》的签订使民族蒙受的耻辱,更加激发了外曾祖父的爱国热情。在京期间,外曾祖父和康门弟子一道,在发动联合18省赴京会试1300余名应试的举人签名上书言政的“公车上书”活动中发挥了中坚作用。外曾祖父参加戊戌变法维新是矢志不移的。光绪二十四年四月(1898年),外曾祖父第二次入京,加入康有为、梁启超等维新派中坚分子组织的“保国会”,被推举为“条陈时事秦具”的“领衔”人物,成为康梁新党骨干分子。外曾祖父作为康有为“保国会”题名的124名举人之一,在清末石卯本《公车上书》中外曾祖父为率先签名第六人。国家第一档案馆据史偏著的《康门弟子述略》、《戊戌维新变法新探》等专著,也都用不少篇幅证述了外曾祖父参加变法维新史实,使得海南唯一参加变法维新运动的崖州举人——我的外曾祖父林缵统彪炳史册。
光绪二十四年8月戊戌变法失败,“六君子”被杀,康、梁出走日本,外曾祖父被清廷追革了功名,而潜回崖州。
外曾祖父的一生是为信仰与理想而活的。戊戌变法的失败,仍无法摧毁外曾祖父报国的理想信念。光绪三十三年,当日本侵占东沙群岛和掠夺西沙群岛资源的消息传开后,外曾祖父奔走琼岛各地,联络乡绅、商贾等有识之士,筹办实业开发西沙,为维护国家主权竭尽了匹夫之责。辛亥革命后,外曾祖父被委以“崖州文庙奉祀官”。到了晚年,外曾祖父老骥伏枥、辗转于崖州、万州等地办私塾、戏社,一边讲学,一边宣传变法图强的救国理念。民国十一年(1922年)冬,外曾祖父在万州溘然长逝,享年七十古稀。当他的灵柩运送回崖州时,万州百姓十里挥泪送别,其情景十分悲恸感人。我的外曾祖父逝世后终于回到了他依恋的热土——崖州,回到了宁远河,但历史终究无法承载他一生的壮志与忧患。
外曾祖父的墓冢虽然十分简陋,但内敛博大。它仿佛在启示后人,外曾祖父生前胸怀“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人生信念,死后也不想承受任何的奢侈。每每拜谒外曾祖父的墓茔,在凝眸神交之间,我感受到一种撼动心灵的力量,在催我自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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