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荣芬纪念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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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馆由[ 莎翁 ]创建于2018年10月28日

1967年 分配

发布时间:2018-10-30 22:13:03      发布人: 莎翁

我妈这届毕业生本该66年就分配,结果66年5月爆发了文化大革命,整个学校全乱了套,分配的事根本就没人管了。一直拖到67年3月,军管队驻校以后,分配的事才有人管。管分配的那个军人是个黑胖子,讲话特别冲。他在大会上宣布,奉上级指示,按照面向农村、面向边疆、面向工矿、面向基层的原则,他们这届毕业生都要分配到下边去,一个也不留北京,即使家在北京、父母有病的也不照顾。听到这一消息,许多同学当场就哭了。我妈的心里也特别难受,因为从造反派翻出的档案上得知,她已内定留校任教。她也整天做着留京的梦,这么一搞,不全砸碎了她的梦想。军管队可不管你哭不哭,决定了的事情,就坚决地执行。他们这届毕业生无一例外地都被分配到了下边去。陈小玲被分到了新疆,百灵鸟被分到了青海,波斯猫被分到了甘肃,我妈分的地方算是好的,被分到了陕西。对于分配结果,许多同学都不满意,有的在闹情绪,有的在找关系,有的把行李寄出去了,却迟迟不肯动身。做得最绝的是小广东,她把档案和组织关系都扔了,跟她对象杨百万跑到香港去了。我妈还想要档案和组织关系,就硬着头皮上路了。我妈的分配地在陕西汉中。带着一箱书、一箱衣服外加一卷铺盖,我妈坐火车倒火车,下了火车再倒汽车,经过两天两夜的颠簸,于第四天下午抵达汉中。本以为她的分配地就在这里,没想到到了地方以后还要再往下分。与我妈同来的一位北医女生听完决定后当场就哭了,拎着行李跑走了。我妈还不想丢掉工作,就留了下来,同上千名从全国各地赶来的学生在一所学校里傻傻地等着。大约等了一个多月,分配结果下来了,我妈被分到了汉中北边的一所县城——留坝。对留坝我妈还抱有一线希望,总以为那里是县城,物质条件比较优越。结果到了地方一看,不禁大失所望。里里外外就一条街,哪像个县城啊,分明是个大村子。所分的医院也是破破烂烂,一块门牌、几排平房,平房的红墙上刷着流行的口号“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几个从陕西医学院分来的学生非常不满意,吵吵闹闹地要调走。我妈是从北京分来的学生,更要调走了。可中国这么大,调到哪里去呢?北京是回不去了,老家更没法回,唯一能去的地方似乎就是我爸工作的地方——湖北云山。当时我妈已跟他确定了关系,调过去理由充分。然而,留坝与云山远隔千山万水,要想调过去谈何容易。首先难办的是调动手续,因为留坝跟云山不在一个省,要想调过去得有湖北方面的人调过来才行。省分配办的人让我妈耐心地等着。大约等了两个多月,已不再指望之际,突然来了消息,湖北方面有人调过来了!这种机会几年也遇不到一回,你可想而知我妈当时有多么兴奋。手续办下来了,路费又成了大问题。从留坝到云山路途遥远,走一趟得需要300块钱。这笔钱从哪里来?我妈绞尽脑汁地苦想着,猛然想起从北京到留坝的路费还没有报,就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前去报。真没想到医院把这笔钱给报了,否则,我妈就要在留坝呆一辈子了。手续办好了,路费也有了着落,我妈就给我爸去信,让他在长江岸边的一个小城——巴东接她。可信寄出去以后,左等右等不见回音。是我爸变了卦,还是他本身有什么变故?事已至此,我妈也顾不上考虑许多了,硬着头皮就上路了。那一路走得真惊险。汽车从留坝开出后,就上了盘山公路。在公路上一圈一圈地往上爬时,迎面突然开来一辆大卡车。为避免相撞,我妈他们的车赶紧往外拐。幸亏路边有块大石头,把车给挡住了,不然他们这一车人都要翻下去了。一场虚惊过后,他们纷纷站起来往山下看,都吓得脸色煞白。下边是万丈悬崖,要翻下去肯定没命了。好不容易从大山里钻出来,来到一个无名的小站。在车站里买火车票的时候,几个半大小子趁我妈不注意,拎着她的行李就往外跑。幸亏那个车站很小,她三转两转就追上了,要在一个大车站,肯定追不回来了。费尽周折坐上了南下的火车。在过隧道的时候,一个野杂种趁着车厢里黑暗,对我妈动手动脚。在我妈的拼死反抗下才不得不住手。经历了这次遇险,我妈不敢在车厢里呆了,而是跑进了乘务室避难。提心吊胆之中,火车开进重庆。本以为到了大城市会比较安全,没想到重庆那里更乱,满街满巷都是武斗的人群。我妈随着逃难的人流涌到长江码头,等了几天也买不上船票。后来在一位好心的老大娘帮助下才买上了。坐上了轮船以后,也提心吊胆,时不时开来一艘艘载满武装战士的兵舰,兵舰上晃动着明晃晃的刺刀,吓得我妈两腿直打颤。险象环生之中,船开进了三峡。此时的三峡与去年的三峡大不一样,两岸高山上都修筑了工事,手持武器的武斗队员在不停地巡视,气氛十分紧张。到了晚上,枪炮声大作,呼啸的流弹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把两岸的山谷映得雪亮。我妈他们的船不得不停下来,在岸边呆了一夜。天亮以后,我妈跑到甲板上一看,满江都是死尸,殷红的鲜血把江水都染红了。望着那一江血水,我妈想到了自己的遭遇,想到了沿途所见的千百万人民的遭遇,深深地体会到个人的命运是与整个民族的命运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也不知过了多久,轮船开到巴东。在冷冷清清的码头上我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我爸爸!原来为躲避武斗他不得不逃回老家,在那里躲了好几个月。刚从老家回来,见到我妈的信以后,立即就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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