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家
我的家家
我家家是中山翠亨人,家家是武汉话里外婆的意思,但是我觉得家家这个称呼叫起来格外亲切。
我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跟家家住在一起,那时的爸妈正是我现在这个年纪,平时忙于工作,家家就经常帮忙照顾我的生活起居。她是个不太会做饭的人,印象中吃的最多的是“油油饭”,其实就是炒花饭,然后早点喜欢炕点糍粑,先把糍粑放在少油的锅里干炕得软软的,然后撒上白糖让它融化,这样炕好的糍粑吃起来相当甜糯,小孩子自然是喜欢的。
虽然我家家不善于下厨,但是她是个特别讲究干净的人,甚至可能有点“洁癖”,家里的桌椅板凳每天都要认认真真地擦一遍,真的可以称为一尘不染。很惭愧,从小耳濡目染的我并没有继承这个优良传统,反倒是小时候皮得很,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不爱干净,哪里脏就往哪里钻”,所以每次从外边和小伙伴们玩耍过后,回了家免不了被她用毛巾“抽”一顿,说是抽,其实是用湿毛巾给我身上弹灰,但是真的很疼啊。
小时候晚上睡觉我总喜欢蹬被子,我家家就想了个办法,用绳子把被子尾给扎起来,让我感觉自己像一只毛毛虫。半夜的时候,我总是迷迷糊糊地感觉,她帮我捻好肩膀边的被子角,拉下卷到小腿肚的秋裤脚,就像我现在会对自己的娃做的那样。
听我妈说,我家家一共有9个兄弟姐妹,和她最亲的三姨婆在香港,家境不错,所以早年家里会有一些港币,但小孩子对钱没什么概念,倒是家家那一口广东话让我觉得很新鲜。每次家家和香港的三姨婆通电话的时候,我就会好奇地坐在旁边听,就跟听天书一样,电话这头叽里呱啦地说,电话那头叽里呱啦地回,那时候觉得我的家家好厉害哦,是我们家里唯一会第二门“外语”的人,直到等我长大去了广州,才发现原来她们说的是中山话,即便是后来我能听懂广州话,也依然不能完全听明白她们通话的内容。2016年我在广州读书的时候,家家和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去了趟香港,见到了她娘家的亲戚们,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大家都知道广东人很喜欢一项文娱活动,武汉人也喜欢,那就是打麻将。我家家是广东麻将也会打,武汉麻将也不在话下,每次家里逢年过节就会凑成一桌热闹一下。我从小就对麻将不感兴趣,小时候还经常不让家里人打,总说这是“赌博”,但是看到家家一副“专业”的样子,又忍俊不禁。一说要打麻将了,家家就会戴上她那副大大的老花眼睛,拿出她的打牌专用零钱包,稳坐牌桌一方,推牌、摸牌、碰、吃、糊……思路敏捷,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完全不像一位行动迟缓的老人家,一般人都还赢不了她呢。
我家家在我童年的记忆里,一直都很大方。那时候,小学门口的卤藕才5毛钱一筒,羊肉串一块钱4串,贪嘴的我总忍不住在放学后买来吃,被我妈晓得了又是一顿说教。每次见到家家,她老人家都会偷偷地给我塞零花钱,五元、十元不等,在我看来,这简直是“巨款”啊!眼前顿时浮现出了好多好多的卤藕和羊肉串……高兴坏了。家家这习惯一直到现在都还保留着,每次去看她的时候,依然会塞钱,不过这回不是给我了,是给她的两个曾外孙,我总是口里说不用啦,您留着自己用,心里却觉得很温暖,这份属于家家的爱一直没变,只是从我这里流淌到了下一辈。
昨天,我的家家安详地睡去了,96年的时光好像很长,划下句点时却很匆忙,您的一辈子永远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您的爱我永远会记在心里。家家,一路走好。
选自微信公众号--丫丫的杂货铺《我的家家》
2022.1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