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出自人生 人生尽如艺术
黄宗江是一位著名的艺术家,剧作家、演员、编导身兼数职,他曾说:“艺术出自人生,人生尽如艺术!”他的一生可谓“尽如艺术”。
10月19日当我小弟怀康告我黄宗江去世消息,我心如铅石,非常难受,自我父母相继去世后,他在我心目中如同生父。我们家与黄宗江关系追朔到祖辈,血缘很近,我的祖母是他的姑妈,在我孩提时黄宗江、黄宗英兄妹俩常到故居模范村看望姑爹、姑妈,又主要的是与父辈几位表哥、表嫂聚在一起戏言。黄宗江、黄宗英很早走上话剧舞台,我的五叔冒舒湮三十年代就是剧作家,他编剧的《精忠报国》和黄宗英演的《甜姐儿》当时轰动上海,名噪一时,所以表亲的走动更为频繁,只要他们兄妹上门,家就成了“戏剧舞台”,饭桌上就会热闹一阵,他们的戏剧人生从小就铭刻在我幼小的心灵。冒黄两家既是书香世家,又重情重义,浸注了人性彼此相爱的美德。
大表叔与我父母的感情特别的深,1988年我父亲冒效鲁患肺癌去世,黄宗江的挽联写道:“三哥的去世,犹如我也死去一半……”2005年他从北京来上海参加社会活动,百忙中抽空由小女丹青和友人胡晓秋的陪同下专程去宁波看望我母亲,两位老人相聚叙旧,追忆那半个多世纪的风雨人生,沉浸在一片美好的回忆中,情深似海……2008年母亲去世,追悼会上两边的挽联是大表叔为她写的:“才女、贤妻、慈母、书香、画美、仁传”,概括了我母亲的一生。
黄宗江出身书香世家,祖父黄绍第在温州久负盛名,并有纪念馆。他自小10岁(1913年)即以春秋童子的笔名在《世界日报》上发表独幕剧《人之心》,保留着中国文坛年龄最小的纪录。1933年就读南开,成为南开剧社的活跃人物,与曹禺、周恩来被称为“南开三大女演员”,后就读燕京大学外文系,与孙道临等一起组织燕京剧社,22岁那年他在一出话剧扮演三个角色,精湛的演技,引起强烈的反响,被评为“四大名丑”之一。1944年参加海军,1958年调至北京八一电影制片厂任编剧,他对电影、话剧、京剧、川剧都很精通,有很深造诣,表演、编剧无所不能,1984年他赴美,与著名演员英若诚演对手戏,在美国奥尔尼中心用英语演昆剧《十五贯》,还能在板凳上翻跟斗,那时已六十开外,博得观众的喝彩!他创作的《海魂》、《柳堡的故事》、《南方啊,南方》、《秋瑾》、《农奴》等剧作,不少剧本拍摄前寄三哥我父亲看,提提意见或修改,影片《农奴》、《柳堡的故事》、《海魂》等影片,受到广大观众的青睐,成为中国电影史上优秀的影片。
大表叔气质儒雅,为人随和,生性乐观,又非常幽默,他待人充满了慈爱和亲和力,八十年代父母去北京小住管妹家,他们常去大表叔家做客,父亲生前常说起表叔的一家,我的表婶阮若珊(原中央戏剧学院副院长)在部队比大表叔军衔高,为人极为憨厚,所以他们三个女儿丹妮、丹娣、丹青虽是名人之后,都有专业的一技之长,但生活简朴,做人谦卑,他们家的老保姆已成为黄宗江家庭成员的一员,经济上对保姆的赡养负责到寿终,记得大表叔遇上黄昏恋时,也放不下老保姆,为此甘愿年迈守住孤寂,真是难能可贵!
前几年他几乎每年南来,参加电影节、艺术节、京剧汇演、影视界名人纪念活动,以及金鸡、百花等电影颁奖等活动,在百忙中会挤出时间与冒家人相聚,把与父辈的情感延续到我们小辈身上,几年前我们在上海城大酒店相聚,由大女儿丹妮、胡晓秋陪同,我的母亲正好在上海,一起相聚的有怀功、怀谷弟和澳洲来的管妹,席间叙旧,又神聊一通,给大家带来欢乐;我们也在美食名家绿杨村聚过,席间他用各种方言表演,来上一段相声和顺口溜,一餐下来,让人合不拢嘴,犹如看了场喜剧,大家面带笑容地“散场”离去。前两年他来沪下榻文艺会堂,影协主席吴贻弓亲自接待。这年是上官云珠纪念馆在家乡揭幕,吴贻弓做东请客,大表叔也拉上了我,我从小酷爱电影艺术,也是一个影迷,所以他们聊到影视界情况,我既有兴趣,也很熟悉。我还陪大表叔、丹妮和晓秋一起去华东医院看三表姑黄宗英,一次去看望还碰到冯亦代女婿专程从京看望黄宗英,那次离冯去世不久……大表叔经常在电话中嘱咐我要关心母亲,孝顺母亲,也让我常去看看他小妹宗英。每一年我们逢年过节彼此寄卡,电话祝福,他出的书总是挂号寄来,如《卖艺人家》、《读人笔记》、《戏痴说戏》等,还有邮电系统用他照片做的邮封都一一寄来,我在报刊、杂志上发表的文章也寄给他,大表叔是给予我勉励。今年夏天我哥怀滨去北京探亲,看望了大表叔黄宗江,送上今年二月问世、上海博物馆经十年编辑的《冒广生友朋书札》一书,他拿到书非常高兴,并抱着那本书一起留影;这本沉甸甸的书不仅揭示了一批价值很高的文献,也包涵了我的祖辈、黄宗江的父辈所留下的人文精神,包括文人的生活、交游、思想、人情世故与社会风貌。此书出来不久哥哥怀滨送到华东医院,给了宗英表姑。
黄宗江说:“我不能灰色地活着,不能黑色地活着,我得亮色地活着,我活着要给人带来快乐……”他有“顽童”的外号,十多年来他常对女儿开玩笑说:“如果我去世就把骨灰从厕所冲走得了……”这次遗体告别仪式,按他生前要求放的是《柳堡的故事》主题曲《九九艳阳天》,他的一生是戏剧人生。我的大表叔在“九九艳阳天”的乐曲中,亲人用360朵大红色、鲜黄色、洁白色的玫瑰扎成“爱心”的四个花圈,面对黄宗江欢笑的照片送他去天堂,艺术的大舞台又少了一位受观众爱戴的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