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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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馆由[ 珊珊 ]创建于2013年04月03日

上海.我的梦(十三---十六)

发布时间:2013-04-22 18:07:49      发布人: 珊珊

十三,学做布鞋

       小时候从会走路开始一直到二十多岁,我除了有几双姐穿剩的球鞋之外,一般穿的都是外婆自做后来是我自己做的布鞋,从小这布鞋的制作工艺我都看在眼里。十四岁那年我穿上了自己独立做的第一双布鞋。鞋面是穿破膝盖的灯芯绒裤子腰以下被衣服盖住的那块地方的料子,颜色还比较鲜,也没有怎么磨损,比较完好,用来做一双鞋还是很不错的利用。紫红的颜色。方口有搭攀。那是我穿过的最漂亮的鞋,因为是我自己做的,比外婆做的更新潮。白袜子,短裙子,白衬衣。那时的我美得自己都快乐得想飞。
         外婆是个忙人,一天的家长里短够她操持的,但是一到下午有点空她就忙着做鞋。做鞋得从糊布衬开始,隔段时间她就会用一块木板把破床单用浆糊一块块贴到木板上,一般是二至三层布,这叫布板,也就是鞋衬。我家的晒台上晒布板是最好的场所了。这种鞋衬好像有卖,但是她都是自己糊,她说自己糊的衬做的鞋耐穿。垫鞋底的活也是很复杂的,先依纸样在处理过的毛笋壳上剪出鞋底,再用一层没用的草席或簚廉之类的硬且平板的要有韧性的材料照样剪出鞋底,用一层布的鞋衬也一样的剪出,然后把这三层材料叠在一起用一根斜料的布条把这三层材料延边包缝起来,再用各种废布料一层层地叠起来,前后要厚点,中间可以稍薄点,但是要均匀。叠到有一厘米半左右,用针线把鞋底的毛坯固定住,照鞋底的硬坯周围大出半厘米剪齐。鞋底就叠好了。纳鞋底是抽空干的活,一有时间就纳几针,直到把两只鞋的底都密密麻麻地纳好。外婆纳的鞋底是从外周向内一圈圈地纳,圈与圈之间约一毫米间距,非常整齐漂亮。她说这样的纳法经穿,而且用的线都是用蔴自己搓出来的,比棉纱的线要牢固很多。
          比起鞋底,鞋帮的制作就简单多了,也要用到布衬,依照纸样在布衬上剪出鞋样,用浆糊把里子和面子两面糊好,依样剪好,压在平整的重物下面,干透后就可以把后跟缝在一起,用斜料布条包口,包口的活也是很见功底的,粗细一致,针脚疏密一致,看上去很精致。最后就是把鞋帮和鞋底绱在一起了,大部分的人是让鞋匠师傅去绱,完了会用鞋的显头把鞋固定成型。而外婆都是自己绱的鞋,没有显头,她会用破布塞在鞋头里,一样也能固定成型,主要是鞋底和面的周长差距不大,那鞋绱出来肯定很好。后来我做的是铺底,也就是在鞋面的外圈用白的布斜条包一圈,再把鞋面和鞋底叠起来缝一圈就好了。这种绱法简单,且不易踢破鞋面。我做的第一双鞋就用这种方法。白白的一圈,紫红的鞋面,格外的好看。
        现在的“老北京布鞋”店开遍了全国。都卖到一两百元一双,我看过都赶不上我自己做的那第一双鞋漂亮。当然从那第一双以后,我就帮外婆做鞋了。只要我有空,有兴趣。外婆不让我做,让我读书,我是作为调剂精神来干的,但是鞋样从此就是我的专利了,都由我来铰,外婆说我铰的鞋样绱起来大小比她的更好。我听了表扬做起来就更来劲了。直到穿上皮鞋,这做鞋的活才不再干。可那是一道抹不去的记忆。

十四,吸引我的橱窗

       上海南京路和淮海路离我的家都不远,南京路在后面,淮海路在前面,且又处在中段。商业豪华的元素在我从小的视觉里感受颇深。五颜六色的时装模特不算,橱窗里那些设计我最喜欢看。大到巨人能穿的皮鞋,小到火柴盒大小的汽车,应有尽有。淮海路基本是一家服装店和一家吃食店间隔着排列,不管是穿的还是吃的,橱窗的艺术设计都很有意思。比如面包店的橱窗会设计成一个童话世界,里面有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烤着面包,欢乐地食用。
       那时国际上已经有了计算机,那些电子能动的玩意在国外也许早就不算什么,可在中国,特别像我这样的小孩,看到了简直神奇之极。那橱窗里的设计几乎囊括人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特别是节日期间,张灯结彩的时候橱窗里的世界格外漂亮。该动的都动起来了。南京路上的大公司橱窗里有有轨电车开着,还会停靠,有人上下。有无轨电车的开来开去,活脱脱一条马路在橱窗里流动着。简直好玩极了,所以,在节日的时候我会沿着南京路和淮海路一家家橱窗看过去,欣赏那浓缩成玩具似的一幕幕。我是好奇那些玩意怎么做出来的,如此逼真,还会动。加上那些光影的作用比真实世界的事物还要好看。至于这店里面卖的是什么我一点也不关心。那浓缩的大千世界是吸引我的唯一。那时还不知道什么是艺术,只是非常佩服那些制作出橱窗设计的人来。
       这浏览橱窗留下的上海印像对我来说特别深刻。以致到了后来,我一到上海就会像小时候那样去寻找那些橱窗玩意。可是后来不太找得到在我记忆中的那些浓缩场景,倒是毫无特色的千遍一律男女模特穿着时装站在橱窗里或坐在橱窗里。食品店也没了白雪公主和小矮人,只有食品的样品陈列,好像上海人学会讲实惠了。其实橱窗的设计对顾客的吸引力作用肯定超乎想象,为什么当年的那些橱窗设计不用了呢?而且现在做起来更容易啊!我不得而知。

十五,我的毛背心

母亲节我和大家一样怀念着我的妈妈。虽然她早就离我而去,可是在我心里妈妈是十分了不起的女性。她的内心世界和一般的女性是无可比拟的。自从父亲去世后她一人承担了家庭的重担,在文化局当个普通职员收入要供四口人吃饭,还要供我和姐读书。显然经济是很拮据的。可妈妈是爱面子的人,她照样把我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有趣的是在我们还比较小的时候,她把我姐打扮成男孩子,西式小分头,格子衬衫,吊带西裤。我是白衬衫花裙子,头上有大大的蝴蝶结。星期天她会带我们去公园玩。去的最多的是复兴公园,那离我们很近。走在路上很多人会投来赞赏的目光。一直到姐懂事上学了,这样的打扮才取消,可惜没留下一张照片,我见过小时候那些好玩的照片,可是都被妈妈烧了。这美好的童年形象只是我脑海深处的印象了。
       妈妈是巧手,为了补贴家用,她晚上给别人织毛衣,好像织一件是五元钱。我是和妈妈睡一床的,有时我一觉醒来,妈妈还在织毛衣,昏黄的电灯下,我看着妈妈织毛衣的背影,心里酸酸的,虽年小可也懂得妈妈的辛劳啊。记得似乎是两个星期她就织完一件毛衣。家里有很多五颜六色的线头,都是别人的毛衣织了剩下的,一小段,一小段,还给人家有的拿走了,有的也不要了。有一次我看到妈妈的毛线包里有一块块菱形状的毛线织的小块片,各种颜色都有,是用那些别人不要的线头织的,每块只有一寸多见方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这是干嘛用的,有一年秋天,妈妈把一件用各种菱形块拼起来的五彩毛背心递到了我的手上,我惊呆了!我终于明白了妈妈的良苦用心了,她早就在心里设计好了,怎样利用那些废毛线头织成我能穿的背心了。直到块数够了,她就把它们拼接起来,成了一件既保暖又漂亮的独特毛背心。现在想来真是一件工艺品。穿在衬衫的外面去上学,引起了许多阿姨的好奇,拉着我的衣服翻来翻去地看,赞不绝口。
      这件背心只能我穿,因为姐比我大,再织一件也许没那么多线头,所以姐姐为此很不开心,在我面前说妈妈偏心眼,我心里那个得意劲就甭提了。
      这件背心成了我的最爱,一直穿到穿不下为止;这件背心成了我的骄傲,我为有这样的妈妈骄傲;这件背心也成了我永远的温暖,因为里面织进了母亲的爱。这件背心也成了我永久的记忆,她那丰富的色彩就是我的妈妈。

十六,初识势利 

        我妈可以算是独生女,所以在上海没什么亲戚。抗日战争时期老家的房子被日本鬼子烧了,所以一大家子都逃到了上海。其中有妈妈的一位堂姐,嫁的是个税务官,解放初三反五反打老虎的时候就被关进了监狱。大姨妈不工作,也不识字,却生了七个孩子,老大当时已经考取了南京航空学院,老二是个女孩,姨夫出事的时候,大姨妈带着六个孩子到了我家,我妈没办法,就把自己所有的首饰给了大姨妈,拿去交赎金,据外婆说足足包了一手绢包。可是人没赎出来,后来死在了牢里,大姨妈一家从此搬到了闸北一个像铁皮房子一样棚户里,和她家比,我们还算比较好,逢年过节我和姐也去她家拜个年,老二是个女孩,那时考取了初级师范,离家远晚上睡在我家,我依稀记得好像就在我和妈妈的床下面铺地铺,早上一早上学,地铺卷起。毕业后到了浦东教书,大姨妈一家也随她去了浦东,后来嫁了一个解放军军官,因为在浦东,我们之间的联系也少了。再后来我们下了乡,联系就更少了。
       虽说我妈是知识分子,大姨妈只是个家庭妇女,可是大姨妈的社会适应能力和心理承受能力比我妈强多了,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她的几个孩子一个个地出息了,后面五个孩子在哥哥姐姐的帮衬下都读完了初中,一个当了医生,一个进了供销社,一个进了海运公司,一个去了云南,回城后在屠宰场工作,还有一个女孩比我也大几岁,后来去了兵团,再后来嫁了人,据说还是个小官。反正我妈在浙江农村走投无路的时候,她们家反而比我们有了起色。我经常听外婆说:让妈妈写信告诉大姨妈我们现在的情况,毕竟当时我家帮她不少的。可妈妈一直没写信。妈妈说:这世上只有锦上添花的,不会有雪中送炭的,她要来帮我们应该早来了。又不是找不到我们。后来外婆也死了,也无人再和妈妈唠叨这事。
       直到80年代,我和我姐都已经有了工作,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突然接到上海大姨妈通过熟人转来的信,说想来看看我们,那时妈妈已经去世,她的到来会带给我们什么呢?我们只是礼节性地接待了她,她说了很多的感激我妈当时对她们帮助的好话。可对于我妈妈来说已经听不到了,在她最需要他们帮助的时候她没有出现,现在我们也不需要谁来补偿我们什么。我只是在心里面对“势利”两字有了更深切的体会而已。
      在她九十岁的时候我和我姐去看过她,但是她已经认不出我们谁是谁了,可是她毕竟享到了儿孙的福。我妈却没有。她活了九十二岁,我妈只活了六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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