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9月的一个晚上,我坐在钟家村汉商银座万达影院里看《临时同居》。本来是来看敢死队3的,因为迟到错过开场,索性溜到隔壁影厅看刚开场的其他片子,这种随性的基因,多半可以追溯到整整15年前四中3号楼1楼那个阴暗潮湿的男生寝室。当外表土豪内心脆弱的徐子聪出场时,我被震惊了,这个人从头到脚实在太像我的同学张磊了。我甚至很认真地怀疑这就是他演的,以至于当场掏出手机查了一下演员表,因为以向来奇人奇事的他,跑到一部电影里客串一个配角,似乎也算不上十分惊人的壮举。自从刚上大学不久在复旦门前偶遇,以及暑假在襄樊小聚,已经足足过了一个天干轮回,再未见面,联系也甚少。我知道他在做职业投资人,生活与朝九晚五重复同一工作的我截然不同,但想必也和我、和那位片中人物一样,看着风光,内心深处亦有不为人道的苦涩。当时我不知道的是,他的家,严格意义上的家,就在几公里外不远处。
同样是那个9月,武汉宜家开业,作为相关的工作人员,我亲眼见证了这里从一片荒地到购物中心的全过程。然而除了工作需要,我从未自己来逛过一次,如果我能预知未来,我一定会在9月底每天从早到晚守在商场入口,见老同学一面,告诉他不要去某个地方。。。。。。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那个十一,我本来有很多事情处理,却已记不清为何,10月3号临时起意买票回到襄阳。火车晚点,到站已是半夜,刘乐直接把我从火车站拖到一桥头,请我在邓家牛腩吃了一碗面权当宵夜,这是回民街拆迁后我第一次来。当时的我们,还对当天上午在同一地方和中午随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第二天接到电话,震惊地一天吃不下东西,种种往事不禁涌上心头。
他和我一样在国企家属院长大,都是先学会武汉话再学会襄樊话,生日只差2天。不同的是,他身体比我好得多,400米能跑50多秒,是唯一踢球随时带着护腿板的男生。说到跑步,想起来他几次狂笑着跟我复述张凤莲的高论:“你去10分钟围着操场跑10圈!什么,跑不到?怎么会?人家1分钟都能跑1圈,你10分钟为啥不能跑10圈?”高中辛苦,主要的娱乐项目是每周一四轮流买份体坛周报,我俩分着看,他只看国际足球版,老是嘲笑我居然连国内足球版也看,我则笑而不语,觉得赚到了。他还告诉我他小时候在乡下追一只老母鸡,逼得鸡走投无路试图飞越一个水塘逃生,结果飞了一半动力不足掉进池塘中央淹死。尤其令人愤慨的是,这厮不光运动细胞发达,音乐细胞也很丰富,他告诉我他听音特别准,开歌厅的小舅都请他去调琴。那时候他酷爱迈克尔杰克逊,1999年12月,他借给我好几盘MJ的磁带,我隔年过年才归还,听着这些磁带跨了世纪。10月4号我曾经在家翻箱倒柜想找出几盘当年的磁带,终究没能发掘出这些早已绝迹的古代科技产品。
率性的气质也深深融入到他的细胞里。我曾经幻想过自己以后每天开着当年上海街头常见的那种印着I?SH的粉红色minivan冰淇淋车每天向小朋友卖冰淇淋为生的生活,但只是想想罢了,压根没真准备过,他却说做就做了。高三在校外租房时,有一次晚上我把钥匙锁在门里,眼看要流落街头,最后找到他那里借宿一宿,他看我洗完澡认真擦干,还随口说自己夏天洗澡从来不擦任其风干,我觉得这倒是颇有魏晋名士之风——王粲的仲宣楼可就在我们卧谈处几步之遥。
那时候天比现在热,空调在学校是奢侈品,每到中午大家往往四散避暑,一般是在新华书店打发。有一次我看书店人多,提议去证券营业厅,既有椅子又有空调。他反对说厂里股民熟人多,看见他一个学生泡那里不妥。没想到最后他却与证交所结下不解之缘,终归还是禁不住血液深处的雄心壮志与不羁才华。我后来在微博看见他说去年投资总收益率40帕,还跟刘乐开玩笑说要不把积蓄都委托他投资好了。未料人生的大盘比股市更戏剧,牛熊转换只在一瞬间,惟愿天堂居民能超脱红与绿的纠结,静享专属自己的一片宁静。
10月6号回武汉前的上午,我专门坐车到万山上看了一眼,在早已改名的轴中门口转了一圈。第一次来,估计也是最后一次吧。夏末秋初,天气尚暖,漫山遍野到处都是疯长的野草,仿佛我们渐行渐远的青春,茁壮而毫无用处,只等着一次寒潮立即衰败。但枯草也是最好的肥料,消解自己带来的是来年同样的繁茂。新的繁茂与原主无关,也是一样的美景。看了几篇别人的回忆文章,很惭愧地感觉怎么人家都是宏大叙事,有条有理,自己脑子里涌现的却都是一些杂七杂八不着边际的琐碎片段,没有体现出任何意义。只好感叹生活就是如此,没有写好的剧本,你我只能即兴上台,坚强地活着,让演出继续。
Don Ralphay
07.24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