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建平百日祭文
辛卯兔年农历5月23(土地日),吾友建平趁夜黑风高,舍妻弃子,亦然以腾云驾雾方式西归,阳寿苦短终年仅虚度1/3世纪,为尘为土、共天地存,众亲朋好友闻讯,无不肝肠寸断,心中凄然不已!谨以此文悼念,以诉丧友之痛、追忆逝者之生平。
建平出身清贫,但读书异常勤奋,从小便立志要过上等人的生活,加上天资聪慧,功夫不负有心人,高考如愿以偿考入天津南开大学,成年后出落得一表人材、风流倜傥;尙在大四实习期间,便被中国最大的国有证券公司北京NO.1营业部收于帐下,因待人接物有礼有节,做事雷厉风行,加上业绩突出深受上司赏识,短时间内便转正提干,官封大客户部经理一职,又正好赶上一波牛市,更是财源广进,仕途可谓一片光明。可惜好景不长,几年之后原上司离任,与新任总经理做事不对路,一气之下辞官求学人大MBA,后下海创办了北京一名文化院,华丽转身艺术品投机市场,从此踏上了不归路….
常言道万事开头难,天若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但对于自小成长顺风顺水,又在国企大蜜罐中浸泡过多年的建平来说,根本无法承受‘一年亏、二年平,三年还未见温饱’的艰苦创业之重,眼见先前积蓄逐步耗尽,公司依然半死不活,这个唯金钱至上的人冥思苦想后便动了‘融资’的邪念,想当初在证券公司里他曾经单靠给融资双方牵线搭桥,便轻松赚到过200万好处费,当今社会上像他那样既懂些金融知识又通晓艺术品投资潜规则的人(曾拜多名名师学艺)简直是凤毛麟角,“这行业太有搞头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兴奋起来,那个MBA真没白读,完全开拓了他的视野,怡然已经拿到了打开艺术品投机大门的金钥匙,可谁能料到搞非法融资的后果,简直就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建平智商不低、情商更高,迫于长期对生存、经营环境压力的防御,逐步演变成双重人格,正面给人以精明能干、积极向上又虚怀若谷的印象,负面则是攻于心计,一切行事皆围绕着借鸡下蛋。其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本领更是小菜一碟,他通常向熟人下手,借口有短平快的项目,但公司支票套现困难,急需现金临时周转一下,头回肯定是说话掷地有声,在约定的期限内本金、利息如数奉还,一个子都不会少,因为他深知‘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的道理,凭着一幅诚恳忠厚的面孔和说一不二的干练作风,往往能大大提升人们对他的信任感,往后再如此加码炮制,成功率极高;有过两三回后他会看准时机提出诸如每次支票套现麻烦,不如长期将闲钱放置在他公司账上,保证按期支付利息的承诺,并立马起草正规的长期借款协议,签字画押后郑重交到债主手中,出于曾接受过他的小恩小惠、或是他已成功经受住考验,此时债主也只能顺水推舟,从此债主们的本金就像热包子打狗一样,再也不回头了!为了增强人们的信任感,他的维稳工作也做到了极致,平时开口闭口大哥、大姐的称呼,亲切的都让人感到不好意思,生活中遇到难事,但凡向他开口,他比自家事情还重视,全力以赴解决,及时通报进度并提出各种合理化建议,事成之后费用分文不取;若是一起外出,他总是鞍前马后抢着付账买单,真把债主当上帝一样伺候着。外行人哪知道这都是他在证券公司长期维护大客户的基本套路,只不过在证券公司里一切花销都是公司买单,而现在他只不过是用债主的本钱超前消费一下,完全是‘借花献佛’的意思。平日一起闲聊时,他会不经意地吹嘘一下现有资产、公司未来发展的宏伟构想等等,其目的就是想让债主们百分百放心:真是看得起你才带你一起致富的!为了显摆公司实力,他还贱卖宝来添重金购置了奥迪车,为了能打动机构投资者,编撰公司经营分析报告或某某项目可行性分析报告也都是他最擅长的,洋洋洒洒数千字中,每一个项目都描绘成跟摇钱树一样,例如臆造中国网络美术馆网站(www.nnamoc.org)的点击率,夸大艺术家入会量,三年发展到5万人、五年之内能发展到10万人(其实搞了近6年多还没发展到1万人,而且鱼龙混杂),在假想的前提下吹嘘网站将给公司带来每年上千万元的广告收入等等….这一切常给人以错觉,就算打个五折也比市面上的众多理财产品收益率要高好多。逢年过节建平送礼非常讲究,先选择好上档次的餐厅,一番盛情款待之后,为表达对债主们长期关照的感谢,男士送高档香烟、名酒、保健药;女士送高级化妆品、名牌皮包、内衣;老同志就送高档茶具、茶叶;老总级别的就送高尔夫俱乐部会员金卡,与赖氏交友大法之精华“投其所好”如出一辙。席间他的言谈举止总显的那样谦逊自然,他激动到有些哽咽的真情表述常让债主们倍受感动,在不知不觉中就防松了所有警惕。
建平总是与各债主单线联系,所以隐蔽性、欺骗性极强,以至于他公司的财务主管都不清楚各项大笔资金的来龙去脉,他给人第一感觉确实是公司一时周转不开才开尊口的,凭他的人品不至于扎钱跑路,何况还有一个很体面的几十人的公司在北四环高档写字楼里戳着。当债主发展到几十位,举债过了千万,不知是受国际金融危机二次探底的影响,还是受浙温一带三角债的牵连,或是炒汇炒期货上翻了船,总之资金链断裂了(公司早就资不抵债了),当老债主们的利息支付都成问题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心思和时间去开发新东家了,为了保住自己的名誉,他整天忙着东拼西凑拖延时间,整天借酒浇愁享受余生,尚未泯灭的一点良知提醒他必须做出抉择,为了日后家属不被牵连,三十六计只能走为上了。一位年轻有为的经理人,一位被追认为大哥、大姐级杀手的经纪人,一位雄心勃勃的中国网络美术馆的缔造者,最后宁愿选择自溢,也不愿意去忏悔自己的罪恶,也不愿意去祈求一下那些极其信赖、呵护他的大哥们、大姐们、长辈们的宽恕,将自欺欺人之路从头走到了黑。人心都是肉长的,没有人希望他去死,债主们损失的本金,可以通过法律手段讨回公道,可建平失去了生命,已无法再去呵护其一生最挚爱的人--幼子陆艾鑫的成长了,他带给家人的伤痛或许会影响好几代人。特别是他阴阳两派的作风即便是他最亲近的人回忆起他的言论,都无法甄别那句是真那些是假,经常是信口雌黄编撰着一个又一个谎言,他的内心其实是备受煎熬的,他背负着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和自责却又无处诉说,他太需要独处一会儿,防松一下近乎崩溃的精神和疲惫的身躯,于是公司周边的足底、按摩店便成了他常常光顾、眷恋的地方。
陆氏家族自古以来不乏名人志士,西汉有提倡儒学,并辅以“无为而治”的思想家陆贾、三国时代有曾打败过关羽的吴国丞相陆逊、南宋出过杰出诗人陆游、近代还有老一辈革命家陆定一。可建平你为何非要去效仿那背信弃义的陆谦陆虞候!随着风雪山神庙中林冲的一声大吼,陆谦带着对自己美好生活的憧憬即将死去时,他叹着气对林冲说了最后一句话:哥们,不害了你,我就不会有好日子过….难道这会是你的真实写照吗?难道你十几年的学都白上了吗?翻看历史,写着满是背叛,有君臣、朋友、夫妻、父子,大都是一个结果,一边是被出卖者冰冷的尸体,一边是出卖者得意的笑。施耐庵老先生太善良了,用仁者之心讲述了仁者战胜奸者的童话,可实际上人与人之间充斥着倾轧、妒忌、仇恨、冷漠,长时间来儒家思想禁锢了正直人的思想,可伪善丑陋的灵魂却始终一刻也没有停止过他近似疯狂的跳动。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肉体逝后即刻魂飞魄散,即便是隐藏极深的真相也会大白于世间,真不知道建平该如何面对陆家列祖列宗们的唾骂,也不知道将来有何颜面再见他的后人,他要在阴间修炼、忏悔多少个500年,才能重获一次生命的轮回呢?死能一了百了吗?君子爱财取之以道,就这么走了,建平你在地下安息了吗?昔日你的熟人、同事、朋友,后来都被你相继发展成为债主、股东、原告,依然会永远怀念与你曾经在一起度过的那一小段阳光还算灿烂的日子….
此刻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李宗盛的那首脍炙人口的‘凡人歌’,但歌词却因你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你我皆凡人,活在阴阳间
终日奔波苦,时刻想挣钱
你既然不是仙,难免有杂念
道义放两旁,把利字摆中间
胡诌男子汉,一生昧黑钱
京城同林鸟,成了孤飞燕
人生何其短,何必苦苦敛
小命不见了,向谁去喊冤
问你何时曾看见:这世界少了你就不转?
没有了梦寐以求的金钱,是否就算是失去了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