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奶奶
奶奶去世后我梦见了几次奶奶. 第一次是办完丧礼刚回广州后,梦见姑妈和奶奶一起睡在棺材里,姑妈把奶奶喊醒了,奶奶从棺材里面起来,然后大家和奶奶一起走路回家,奶奶还跟春梅姐说,你快点生个小孩,我帮你带小孩. 当时梦中情景奶奶很安详.
第二次梦见是奶奶在爸妈家的厨房旁的小院里说她的眼睛很疼,要我带她去做手术,我醒后,也不知道怎么办,只是象征性的放生了几条鱼. 告诉了姑妈这件事.
今天是奶奶五七的日子,凌晨贪睡梦见奶奶躺在床上,还没有去世,我抱着奶奶说您跟妈妈说几句话吧,把这辈子的怨结解了吧. (奶奶在世时总是和妈妈吵架). 奶奶说好的. 奶奶又说我快要死了,我想回娘家看看,去洪湖看看. 奶奶生前常说,她嫁到许家60多年,梦里都是娘家的记忆. 我小时候奶奶心情好的时候总是给我唱歌:洪湖水浪打浪…又说前些日子她好冷啊,这几天都不怎么冷了. 我醒来后发现眼睛都哭湿了,泪湿了枕头.
昨天天气炎热,中午煮绿豆粥的时候,想起小时候奶奶煮绿豆粥,那时候应该还是六月份吧,初夏的风还很凉爽,那时候还是旧屋子,屋梁上还有燕子,我刚读小学一年级,考完考试,拿着学校发的奖状和奖的一个孔雀图案的文具盒,告诉奶奶我全部考了100分,奶奶很高兴,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奶奶从来没有读过书,却知道这些诗句.
还记得小学时候我每天早上都是靠在奶奶怀里,奶奶给我梳头发. 然后给我吃粉子泡水. 我是离学校最远的学生,每天早上走路都要走1个小时. 下雨的时候,家里的雨鞋都是漏水的,奶奶就把我的脚裹上很厚的胶袋,免得水把脚打湿冻着,然后走到学校,迟到了,站在门口,同学都笑我脚裹太多很丑,但是不会冷. 有时候下大雪,地面一片雪白,把眼睛晃的很难受. 奶奶会送我一程,就叫我小心的走.
我小时候长的漂亮,人也乖,奶奶算命说我将来的命很好,会嫁给当官的,只是不能早婚,一定要过27岁. 奶奶对我特别培养, 4岁多就给我穿耳洞,说以前大富人家的女儿都要穿耳洞的, 奶奶每次去城里,都给我买很漂亮的裙子. 但是奶奶永远要求我端庄,不允许我戴头花,抹胭脂. 有一次学校里面,同学撕掉学校门口的红色对联加水晕染成红色,朝几个女生脸上抹,也给我抹了,当时别人说好看,我自己也没有镜子也不知道红成什么样. 就下课回家了. 奶奶估计一辈子也没有抹过胭脂吧. 看到我脸红,以为我病了. 我不敢说. 然后奶奶就请道士先生在家里做了很多纸人纸钱的烧. 这个秘密我到现在一直也没有跟奶奶说. 也许太小忘记了这个事情.
夏天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电风扇,又有蚊子,我和奶奶睡在一起,我睡着了,奶奶都还在手摇着扇子,我喊奶奶你睡着没有,她很久才醒,原来她睡着了,还在给我扇扇子.
奶奶娘家都是读书人,奶奶从来没有读过书,旧社会女人就是比男人地位低,连读书的机会也没有,奶奶说就偷偷的在学堂外面听弟弟也就是我的舅爷他们上课. 新社会了,男女平等都可以读书了. 虽然奶奶家地主成分不好,可是奶奶就是坚定的让自己的儿子,孙子孙女们全部读书. 认为只有读书才有出路. 奶奶是对的. 我们都一个个读大学了.
我的名字里面有个“梅”字,奶奶总是跟我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吃的苦中苦,方位人上人. 小时候总是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只是理解条件再苦,也要能忍受. 那时候家里是很穷的. 下雨的时候瓦片遮不住,漏的雨把家里积成河,然后用勺子把水舀出门槛外. 打雷的时候奶奶就叫我躲在饭桌下.
我性格内向,不会说话,学习成绩也一般般, 只有奶奶特别喜欢我. 有一次奶奶跟我说,如果有一天她死了,我怎么办,那时候我傻傻的说,如果奶奶死了,我也跟着一起去死. 我一直记得我说的这句话.
奶奶如此厚爱我培养我,我却一直辜负奶奶. 奶奶是旧社会的女性,认为女人的贞操特别重要,从一而终. 就算丈夫去世了,也要一辈子守寡. 我读过琼瑶的小说被里面的爱情故事感动的一塌糊涂,觉得人一生一定要有一次轰轰烈烈的爱情. 佛书里面说过:容易被爱情故事感动的人,自己的爱情婚姻也会曲折至少10年. 因果不虚. 我没有遵守奶奶晚婚的话,大学毕业后就因堕胎后遗症必须结婚了,婚后也许是堕胎罪重,工作一直不稳定,挣的钱总是很少,这些那些吵架不停,心力憔悴,最后还是离婚了. 离婚对女人来说是一个耻辱,虽然现代社会很平常,可是我内心的折磨远甚. 离婚是生命的分裂. 我深感对不起奶奶,对不起父母亲友兄妹,对不起列祖列宗. 让父母亲在村里抬不起头. 让奶奶难过. 可是业力甚大,命运的轨迹如此. 任谁也挣脱不了.
最后一次见奶奶,是去年的十一月份,那时候我又失业了,打了一个地藏七后受到菩萨教化,回父母家,巧遇也在家里的奶奶. 我事先没有通知父母说我回去. 那个时候我已经八年没有见过奶奶了. 奶奶从小带大我到八岁. 这个八字似乎很有因缘.
八年前见奶奶是那时候怀孕结婚,家里请客,大着肚子结婚,很丢人的,那时候的我是内心很不愿意结婚的,一股怨气,但是没有办法. 走的时候奶奶拉着前夫的手说,女儿在家靠父母,在外靠丈夫. 我当时眼眶湿了,就离开老家了。
八年后我回乡下,去到奶奶的小屋,冬天天气冷了,奶奶白天也躺在床上. 我看到奶奶第一面,我就跪在奶奶床前,情不自禁的哭起来了. 奶奶说了一句:秀梅,你吃了十年的苦啊. 我更是泣不成声. 跟奶奶在一起呆了4天左右,奶奶说你跟我睡一个晚上吧,小时候我都是跟奶奶一起睡的. 可是后来种种原因始终没有和奶奶睡一晚上.我在这边睡,奶奶在小屋睡,我想念奶奶流了一夜的泪. 我夹在奶奶和妈妈之间左右为难也吃了不少苦.不怪谁,都是前世的因果,命中的劫数. 跟奶奶在一起呆了4天左右,去年冬天的太阳比较好,奶奶脾气依旧顽固倔强,反复跟我诉说和妈妈的吵架矛盾,我用自己初学的有点佛学故事讲给奶奶听,都是为了帮助她解脱自己的我执. 奶奶不理解我,说我现在听妈妈的话,不喜欢她了. 学佛后的我,哪里还有喜欢谁不喜欢谁的. 奶奶被我气哭了,我晚上在房间对着奶奶小屋读经,希望菩萨可以早日解开奶奶和妈妈的怨结. 第二天,奶奶又开心的跟我说,她想通了. 那几日,是我看到奶奶最轻松快乐的日子,也是奶奶最后健康的日子. 奶奶像个小孩子一样,多么希望别人喜欢她,围绕着她. 可当她用一种专制的态度时就令其他人不快了.
奶奶是个可怜的女人,一辈子要强,就像奶奶说,一辈子没有享过爷爷对她的好,她只有寄希望与儿子,孙辈. 希望从儿子,孙子孙女那里得到爱. 用一种强占的爱. 奶奶强占着爱我,隔离我跟自己母亲对抗. 她哪里知道,她的这种爱,对我也是害. 我跟母亲的隔阂,也是我内心很大的伤痛. 现在说不清谁是谁非,都是因果命运…
今日我跪在佛前替奶奶磕头,希望佛菩萨可以救度奶奶,让奶奶在那边少受点苦. 想起小时候我吃鱼卡住喉咙,奶奶去灶台前给灶王爷磕头. 想起我离家外出求学,奶奶总是磕头祈求我在外平安. 想起我工作不稳定,奶奶也总是去庙里给我磕头…想起种种,奶奶替我磕的无数个头...如今我在佛前磕几百几千几万个头,如何还得住奶奶的恩情?
佛说,在世的时候不孝敬亲人,亲人死后,任墓冢巍峨,葬礼风光,又有何益?弟子在佛前许愿祈祷愿奶奶生生世世得遇佛的教导指示,在黑暗中有光明,在困境中有解脱,在苦难中常遇菩萨救度...好好修行,远离娑婆世界,脱离六道轮回. 他年,阴阳路上相逢也不相识了. 勿再留恋儿孙. 跟着菩萨走好. 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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