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程亮
最早发现起火的是切割车间工人田茂旺。当时他正在干活,大约5点钟的时候,无意中一抬头,瞥见正对面二楼再生棉车间窗户里红光一片。“着火了,快救火!”他立刻大喊着通知其他人,同时向厂区西北角出口跑去。
仓库保管员卢德良闻声冲出来,边打电话报告,边打开大门,让着火车间一楼的同事们从大门疏散,自己则向西北角的办公室方向跑去找人救火。
卢德良说,他跑到办公室附近时,陈旭已经和他的师傅周德军抬出消防带,冲进还没着火的仓库中,用水枪把仓库里的海绵打湿,希望阻断火龙。他们喷了有半分钟光景,二楼的玻璃爆裂炸落,他见大火已经蔓延过来,赶紧打手势并呼喊同事们撤离。
金剑是副厂长兼车间主任,他听闻起火,沿厂区外围墙赶到东边起火点,看见程亮赶到,并拉出消防带灭火,田茂旺等七八名员工也四散参与灭火。
火势瞬间转猛,看程亮还往里冲,金剑拉了程亮一把,叫他不要过去,但程亮已顺着楼梯上去了。烟很大,被呛回来的程亮喊了一声:“谁帮我找个手电筒过来?”几人见状纷纷向门口撤去。
突然之间,砖墙轰的一声坍塌了。离门口还有两三米远的田茂旺右腿被压住,鲜血直流。赶到门口的同事们见状,赶紧返回,七手八脚把压在田茂旺身上的重物搬开,见他小腿已被压断,同事小龙赶紧背起他,两三名同事护送着冲出火场,拦车去医院。
慌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冲在救火最前面的陈旭、程亮、龙宪同、唐书华、章坤,没有出来。
他们,原本都不在失火的车间
听说程亮联系不上,陈一东的心不由得一紧。程亮跟了他8年,他看着程亮从17岁的小孩成长为业务骨干,每次厂里发生火险警情,程亮都是冲在前面,下意识里,陈一东觉得不妙。
之后,听说陈旭也找不到,陈一东更揪心了。陈旭是另一名股东陈宗弟的儿子,去年刚进厂,担任技术员,很懂事很勤快。
现场被警戒不让进,陈一东就在门口等,直到凌晨时分,5名员工的遗体被抬出来。他说自己当时欲哭无泪。
陈一东说,自己在厂里边负责招人,69名员工每个人都是他亲手招进来的,“我最痛心的不是厂子烧了,而是这5名员工救火遇难。”
陈旭、程亮、章坤、龙宪同、唐书华;装车工、技术员、计量员、业务员、切割工……他们有不同的职位、不同的年龄、不同的故乡,而且都不是起火车间的员工,却同样毅然跑向火场。
而在众多工友们的眼中,他们向来都很热心。厂里的司机卢建说:“平时我车子抛锚了,打个电话给程亮,他二话不说就把车拉回来了。有次厂里有个工友小孩不舒服,他热心地帮忙送到医院去看病。”龙宪同是罹难者中年龄最长的一位。工友胡秀兰说,装卸货物是体力活,作为老员工,每次他总是抢着干,从不推脱抱怨。“下班时间到了,大家都走了,他还是会留下来把事情做完才下班。”
他说过,
救火就是救更多的人
这场火灾中,需要被记住的,还有他们。
程亮的父亲程全良,当他儿子奋不顾身奔向火场救火时,他也没有原地等待,而是投入抢救公司财产的队伍中。
当时,程亮的众泰轿车就停在起火的车间外,这是公司为奖励他业务跑得好而配给他用的。程全良说:“我知道车里面有公司价值900多万元的账单发票。”为了不让这些发票付之一炬,他冒着厂房随时坍塌的危险,用钢棍敲掉车窗玻璃,徒手将车推到安全地带,“现在厂里遭了大劫,能救回一点是一点。”
火灾夺去了他最心爱的儿子,但他没想过要阻拦儿子。“我了解他,拦不住的。他说过,救火就是救更多的人。我为他骄傲。”
为了救火,田茂旺失去了右腿。被同事救出后,急救车还没来,他脚上的伤口正大出血,十分危急。一个开车路过的温州人立即用自己的车将他送到医院,帮他用手机通知工厂负责人,还出钱为身无分文的他挂号,使他得到及时救治。之后,田茂旺再也没见过这个好心人,也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我想找到他,当面谢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