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星空的人/总以为星星就是宝石/晶莹,透亮/没有纤瑕/飞上星星的人知道/那儿有灰尘、石渣/和地球上一样复杂
这首诗雷抒雁创作于70年代后期,并收藏在他的成名作《小草在歌唱》诗集中。30多年过去,这首沉睡的《星星》突然在今年高考时节闪闪发光起来,有记者追着采访雷抒雁,问他来龙去脉,他自己都已经淡忘了。后来经过查找,发觉还是在部队时期写的作品。
前年高考山东卷的语文试题作文,就是根据雷抒雁的诗作《星星》为素材,让考生可以产生不同的联想或感悟,写一篇文章。雷抒雁的作品进入考试题,并非首次,他的诗歌《掌上的心》在全国几十个省市的高考预选试题中就用过,ABC地列出几种意思,要学生选择。他的散文《阳光是一种语言》,前几年山东省中考时也曾作过试题,要学生比其中一节写一段话。这次《星星》升格成作文题,雷抒雁委实没想到。所以,他说文学就是这样,有时候你根本想不到30年后它还可以复活。强行让学生们去读它,真是很有意思。
雷抒雁
雷抒雁对诗歌情有独钟,起步于少年,从小学到中学以至大学他都是学校诗刊社的主要负责人,他从中学开始在公开的报纸、刊物上发表作品,一直坚持到现在。童年时期的雷抒雁很受宠,他是家里的独生子,爷爷、父亲、母亲三个人靠种地供养他上学,尽管他生长在共和国最艰难困苦的岁月,但一家三个大人供养一个孩子上学还是略有富足。所以,对于成长在那个年代的人来说,雷抒雁是不幸中的幸运儿。
70年代末期,那时中国的政治刚刚开始解冻,但预示着政治春天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还没有召开。为在“反右”和“文革”中蒙冤者进行的平反也没有开始。还是热血青年的雷抒雁在一次不经意间地看到辽宁张志新烈士的事迹后,他被烈士的死难真相震撼不已:“那时候,我有大梦初醒的感觉,张志新的死让我们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对于不同思想、不同言论的残忍程度出乎意料。”
“那是一个思索的年代,一个反问的年代,一个不断地解剖自己,解剖灵魂,解剖社会的年代。”雷抒雁将满腔的热血沷洒在诗作上,写就了《小草在歌唱》。
这首悼念张志新的诗,受到国内读者的热烈关注。“他们与其说是关注我,不如说是被张志新的命运所震撼。那时候全国几乎每个省都搞诗歌朗诵会,每个朗诵会都会朗诵这首诗。最初是瞿弦和朗诵的,我记得场面非常热烈,整个礼堂聚满了人群,掌声、欢呼声,很多人眼里噙着泪。瞿弦和朗诵完诗歌,一次次被掌声欢呼着出来谢幕。每一次的朗诵都会造成轰动。”
这首被形容为“重磅炸弹”的诗作,也影响了雷抒雁的一生。
新时期以来雷抒雁的写作与改革开放同步,如果说他的写作有什么变化,那就是对人生的理解与时代更为贴近了。改革开放初期,他更关注社会生活和政治民主,禁锢了20年,“呐喊”的东西自然多了一些。后来,他逐渐变得平和了,更注重表现内心世界及各种外在生活的诗意。诗歌传递的是时代的声音,是时代脉搏的跳动。雷抒雁始终站在这个领域的风口浪尖,在诗歌的海洋里搏击。
50岁之前,雷抒雁一直写诗。出了一本又一本诗集,他以为诗是生命中的惟一,此生就只写诗了。50岁以后,他突然觉得诗之外,尚有更多诱惑;也觉得心里除情感需要倾诉之外,更想向读者述说些什么。其实,数十年来,天南地北地行走,古今中外地阅读,所见所思所悟,实在不是一壶诗所盛得下的。于是他就试着写散文、随笔,一写便又一发不可收拾,其热情和兴趣,不比年轻时之于诗略逊。
不过,无论为诗为文,骨子里不会变的是雷抒雁的人格、学识、文采、情致,以及驾驭文字的高超水平。
军旅诗作《进军》
沙的海/沙的洋/沙的惊涛/沙的骇浪……哪里是行进在茫茫沙漠/分明是战斗在汹涌的海洋
《进军》是雷抒雁早期的军旅诗作,这首已收入《新中国军事文艺大系(诗歌卷)》的作品,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这位从地方入伍的大学生从军后的真实写照。1967年9月,雷抒雁从西北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就直接去了部队农场接受劳动锻炼,大学生们按照军队的建制编成连、排、班。排长以上的是真正当兵的,他们完全军事化管理,住的也是营房,每天按连队一日生活制度活动,不过他们不穿军装。这半军事化半农村化的日子,雷抒雁生活了两年多。
雷抒雁
真正穿上军装,进军部队是1970年,与雷抒雁同批来到部队农场接受锻炼的大学生中,部队选中了几位各方面表现比较优秀的人才支援军队建设,这其中就有雷抒雁。刚开始,他被分配在兰州军区某师担任宣传干事,驻地在宁夏,这儿一边是黄河,再往上走就是沙漠,驻地环境十分艰苦。那时候在宣传科当干事,干的事又比较杂,给领导写讲话稿,给上级机关写报告,给师党委写年终总结,给报社写新闻报道,给基层部队整理宣传教育材料,给业余演出队写脚本,甚至还动手写过歌剧,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都能比划一下。由于经常加班加点地干事,雷抒雁的工作能力和表现得到领导和同事们肯定。从军一年后,雷抒雁就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72年,《解放军文艺》杂志到雷抒雁所在的单位组织了一次笔会,此前曾在《解放文艺》发表过报告文学《沙漠战歌》的雷抒雁应邀参加笔会。负责这次笔会的编辑纪鹏发现雷抒雁,挺能折腾的,既要协助纪编辑组织会议,自己还不耽误写东西,用纪编辑的话说:“这个小雷八面玲珑的,是个人才!”经过了解,才知道雷抒雁是位大学中文系的毕业生,共产党员,各方面都很优秀。其时在“文革”中被停刊的《解放军文艺》刚刚复刊不久,正在到处招兵买马,回北京后,在纪鹏的举荐下,雷抒雁很顺利地进军《解放军文艺》帮助工作,一年后正式调入,担任诗歌编辑。
军营生活给雷抒雁留下深深记忆的是他下边防部队当兵的经历。从军11年,雷抒雁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下基层部队采访,他曾去过延边,上过长白山,跨过鸭绿江,游过青海湖,也曾漫步在乌苏里江、黑龙江的边境线上,还曾走访过阿拉善盟左旗和云南的友谊关,雷抒雁说他东南西北的边疆都去过了,这是他军旅生活最宝贵的财富。
在《解放军文艺》当编辑期间,雷抒雁曾到离前苏联边境仅有50米远的我军昆山边防哨所当兵半个月,这也是他自己选定的地方,在那里他每天在大架子上站着岗放着哨,前方五十米远就是前苏联的哨兵。那高高的大架子后面就是哨所自己种的菜地。边境上两军的哨兵很友好,雷抒雁常常给对方打打手势,他们也很礼貌地朝这边打着手势。日子长了大家熟了还开开玩笑,对方有时也主动和我们这边的哨所换香烟抽。边境上的友好正是和平的象征,回来后,这次当兵的经历让雷抒雁诗兴大作,写下了很多瑰丽的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