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坏消息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而至,毫无意料,不及防备。
——我只是像往常一样点开QQ微博关注一下老同学的近况,却不想发现好几个同学更新为同样的内容:邓红梅老师去了!痛惜!哀念!
邓老师?她才40多岁呀?怎么会?
我明明知道没有人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但还是忍不住问:真的假的?
回答当然是肯定的。我沉默。因为我不知道说什么。痛惜?心疼?悲伤?没有词能形容我的心情。我突然发现我的语言竟然如此匮乏。
相对于邓老师的嫡亲学生来说,我和她的缘分,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我读古代文学研究生时,她只是我同班同学的导师,她甚至没有给我当面授过课,便调去了另一所大学。
但是在我的心里,她却是我二十年学生生涯中,记忆最深、最最喜欢的一位女老师。所以,她离去了,我在心里总不能释怀,所以,我要写下对她的敬仰和怀念,虽然也许在她的记忆里,我这样的学生千千万。
如果我说,当初,我跨学科从热门的旅游系报考冷门的古代文学,是因为邓老师的话,我亲爱的王老师也许会很伤心。不过当时确实如此。当年作为一名伪文学女青年,我经常逃课去听文学院的课,而邓老师讲的唐宋诗词,是我必听的课程之一。
那不是公共课,那是人家汉语言专业的专业课,我就这样混在文学系的学生中,偷偷听了3年。所以,如果编外学生也算学生的话,我绝对可以算作邓老师资深的粉丝学生之一。
“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
这是唐五代词里的一句,最能描述我记忆里对邓老师的印象。
当时邓老师可能还不到40岁,却已经是年轻的教授了。她剪着短发,不是很短,到耳鬓的那种,长度刚刚好。经常穿一身优雅的套装,浅蓝色或浅粉色,职业而又优雅。因为是苏州人,她说话的声音就像黄梅戏里说台词那般动听。她总是面带微笑,唇边有两个浅浅的酒涡。她有点富态,有一点点的双重下巴,不过这刚刚好,配上她温婉的气质,整个人就像古典诗词里走出来的女子。典型的江南美女。
我最喜欢听她吟诵诗词,她莺歌燕语般的声音和带点吴侬软语的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和诗词里的语句是那么地搭调。她讲花间词,描述古代女子的言行步态,让我有一种恍惚之感。听她讲女性词,我总把她误当作词史里的李清照或唐婉,我觉得再没有人比她更适合研究她们了,因为,她们的气质是如此的相像。
此去经年,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她,而她在我心目中,一直保持着最初那个美丽、温婉、亲和而古典的江南女子形象。
我如愿考入文学院古代文学专业唐宋方向,她和其他的导师们坐成一排,做自我介绍,微笑着请我们选择导师。我没有选她,因为她在我的心目中,是偶像,是梦想,是可触而不可及的。我没有自信她会选我,也没有自信她万一选择了我,我的梦还能不能继续做下去,所以,我选择了我的王老师,一个同样温和、专注学术,但却如父亲一般的人。
我就这样和邓老师失之交臂。我们之间唯一的面对面,也就这这场双向选择中。
后来,没多久,她去了南师大;后来,她只是我记忆中的一个剪影,不清晰,一直在那里。
直到惊闻她去世的消息。
邓老师,她就是我的一个偶像,我就是她的一个粉丝。
如今,偶像去了,我这个粉丝心中某个地方塌陷了,就是这样。
她用毕生心血写成的《女性词史》,将会是女性文学研究中的一座丰碑;而或许,未来,她的名字会出现在词史中、文学史中。这将是对她最好的纪念。
而邓老师,将永远是我心中古典文学的代名词。
借用陆游的一首悼亡诗,纪念她,怀念她: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
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