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父母在1976年10月份粉碎"四人帮"后,说给我们姐弟俩听的(因为在这之前的社会环境不允许说),那时我们只有9岁和12岁;那个年代我们这种知识分子的家庭,没有电话、没有电视、没有DVD，没有任何音响设备..........我们姐弟俩每天夜晚就听他们俩讲故事，讲他们的相识、相知、相爱；听他们讲人生的哲理；听他们男女生二重唱《敖包相会》《康定情歌》《柳堡的故事》；听妈妈的女生独唱《毕业歌》《共青团之歌》，爸爸吹口琴为她伴奏!........伴随着这些美好，我们逐渐长大，随着我们的长大，才知道他们俩是多么的相爱、学识是多么的渊博，为人是多么的富有爱心和善心，工作和生活是多么的顽强和不屈，信仰是多么的坚定。爸爸的座右铭是：我活着就是为了让我周围的人因为我的存在而感到快乐！(选自前苏联电影《普通一兵》)；妈妈的座右铭：宁折不弯！太阳出来了，他苍茫的普照大地，但是太阳不是我们的，我们要睡了！人们啊，我是爱你们的，你们可要警惕呀！（选自捷克作家伏契克的《绞刑架下的报告》） 我一直认为，母亲对父亲的爱情远远大于父亲对于他的爱；然而父亲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促使父亲用生命来辅佐、容忍和无微不至地照顾了母亲的一生，印证了他的信念和承诺。 父亲与母亲是经人介绍认识的，介绍人是一对兄妹；哥哥和父亲是一个单位的--机械部研究所的工程师，妹妹和母亲共同是一家大医院的妇产科大夫；母亲一直在讲，他们在恋爱期间，父亲一直容忍母亲的一次次失约，因为她是个大夫，病人的需要就是她的第一选择；父亲无论是在寒夜里，在酷热的夜晚，独自等待，善意理解；母亲说，父亲和她讲：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将和她不离不弃，至死不渝！所以在母亲26岁那年的10月一天她决定嫁给了31岁的父亲。父亲常和我们讲：那天晚上，你妈妈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非常漂亮！ 父亲祖籍是上海人，在杭州长大，性情温顺，随和；爱好广泛，行动迅速；做事专注、聪慧、能干；懂得关心人，责任心极强。这是我从小对父亲的认识，父亲的缺点就是作为理工科大学生，作为南方人，他在北京生活倍感不便；他的口才和文笔更稍显逊色。而这一点母亲正好给他做了完美的补充！祖籍天津的母亲，不仅知书达礼，而且充满爱心和善心，利用自己是医生的各种便利条件，为父亲的同事和朋友、邻居，远方的亲人尽自己的一份心力。母亲非常努力地作一个完美的贤妻良母，为了支持父亲的科研事业，她无论工作多忙，无论在乡下医疗队工作多苦，她都努力担起生活的重担。她学会了织毛衣、做衣服、做饭，她挤出自己的生活费寄给远方从事科研的父亲以便他保持健康的身心；她努力带好我们姐弟，以便父亲能够在远方安心........我至今记得黑暗的雪夜中，她一手拉着我，一手抱着幼年的兄弟.......她的顽强令我记忆犹新，她喜欢唱的《神圣的战争》《三套车》《渔光曲》正反映了不屈的个性和对父亲深深的爱。。。。 父亲性格的形成，和小时候的家庭环境分不开的。父亲是家里的长子，爷爷奶奶甚至他的爷爷奶奶都是尽力管教父亲，所以父亲一直是一个非常有担当，做事认真刻苦的人。母亲虽然比父亲小近五岁，但也是家中的二姐，家中还有两个弟弟；她总是不经意的习惯和父亲一道照顾年幼的我们和双方的父母及兄弟姐妹。小时候母亲努力挣钱，努力省钱，她常和父亲说她的梦想：人生最好有1000元的存款。 随着我的成长，我看到了不一样的父亲，也看到了父亲母亲那早已升华为亲情的爱情。 母亲是个优秀的妇产科大夫，而父亲是个优秀的科技工作者（曾在新中国第一次科技大会上获奖），这虽然很荣耀，但也在某种程度上造成了他们交流上的障碍。母亲是比较注重精神方面的，除了本职工作，她还会绘画；善于社交，善于写作，兼任多家出版社的编辑；可是父亲是个非常冷静和理性的人，虽然不喜欢说甜言蜜语，但对母亲永远带着欣赏的心情来默默支持着她。五十年来，母亲也有了与父亲的相处之道，那就是把自己的思想放在与父亲的同一个高度上，她曾坚决要求从三级甲医院辞职，愿意随父亲的单位一起迁往南方某城市；她多次讲，在医疗队期间曾多次爬到北京的远郊的山顶上，望着万家灯火，她就在想无论艰难万辛，她都将永远和父亲相爱、相守，因为双方在一起才有家的感觉和内涵！ 父亲虽不善言辞，但却用他的方式坚韧的关心着母亲，用我们能理解的方式。 曾几何时每天母亲下班回来，父亲总会把饭菜做好并端上，因为这个时候，母亲大夫已经很累，很饿了，而父亲按照他的计划和规划来支持着她的事业。 母亲怕冷，所以暖床曾是父亲冬天的工作。每次都提前上床，待睡暖和，就换个位置，这时收拾好的母亲，正好休息。夏天,父亲能不开空调就不开；以前吵架，父亲总是先给母亲道歉。无论对错，无论母亲是否在气头上，父亲总是用沉默来化解一次次“危机”。我想这个时候的母亲心里一定很欣慰。 吵得最厉害的时候，母亲也向父亲提出过离婚。最后父亲告诉我，你妈妈很会及时“刹车”。 父亲虽然很有计划性，但有时候也会有些执拗，有些古板，但不管父亲如何，最终还是会听母亲的安排。而母亲的杀手锏就是讲道理，入情入理；因为母亲说，她早已把父亲的秉性摸得一清二楚，这招对于父亲，屡试不爽。 其实，父亲确实也是离不开母亲的。父亲在1976年得了心肌梗死；母亲利用医学知识、凭借能力和吃苦耐劳精神多次把父亲从上帝身边拉了回来。从此，父亲对母亲充满爱意和谢意！在以后的日子里父亲身体上无论有什么大大小小的毛病,总是像个孩子一样急急忙忙告诉母亲，这时候的母亲就又充当起大姐的样子，照顾着父亲。所以母亲总说，其实找了个弟弟;我曾反问，真的后悔了吗？呵呵。虽然父亲总是如此，什么事都得依赖母亲，可母亲却依然乐此不疲。 同时，父亲也是很害怕失去母亲的。母亲在70年代得了肝炎，90年代得了脑梗、2000年又得了脑萎缩，2006年得了帕金森；不管是在医院还是在家里，父亲都在悉心照料呵护母亲，可谓无微不至，尽善尽美。那时，我看见的是一份相守，更是坚忍不拔的坚守和执着。母亲在住院六年多时间里，虽然不会说话，但每天看不到父亲，她就不会表现出烦躁和不安；当我告诉她：坚持就是胜利，最好和爸爸坚持到金婚，她真的在和父亲相识50年后的举行婚礼的此时此刻当晚，在父亲的抚慰下,握着父亲的手安然去了天堂！........ 一年之后，父亲在清晨,当太阳快出来的时候,他也去天堂寻找母亲了！或许，这就是父亲和母亲的爱情，但是他们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懂得，什么是责任，什么是家。 父亲母亲之间，少了爱情的自私，多了亲情的纯粹。他们对于他们结合，怨而不悔，嫌而不弃，爱而不言! 张中虹 2015年9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