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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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星爸谈他们家二少爷

发布时间:2010-09-21 23:12:41      发布人: 孝行天下
我从上小学时候就爱上了京剧,听过看过。听,是指听唱片,听收音机。听,可以天天听;而看,是亲临剧场,只能在寒暑假期间才有时间去剧场。及至步入社会,每有好戏要到剧场去看。天长日久,举凡四大须生,四大名旦的戏都看过,而且不止一场。如谭富英的《战太平》,梅兰芳的《霸王别姬》都看过两三场,尤其爱看武生戏。说句文言,余生也晚,没赶上看武生一代宗师杨小楼,却赶上看了尚和玉的《四平山》《铁笼山》。与孙毓堃同期活跃在舞台上的武生以及后起的武生,几乎都看过。其中以看李少春戏为最多,因他演出场次多,戏路宽,扮相好,嗓子好,功夫好,肯卖力气。
    李少春未进中国京剧院以前,自己挑班时的演出,一般是双出,前文后武。如前半场是《击鼓骂曹》,后半场是《两将军》。前《盗宗卷》后《挑滑车》,前《卖马》后《闹天宫》,演《断臂说书》前饰陆文龙,后饰王佐。
    李少春的老生戏得到余叔岩亲传,武生戏受到杨派武生名教师丁永利之亲授,因此唱老生戏有余派韵味儿,唱武生戏长靠,短打无一不精,猴戏,红净戏为观众所赞许。一句话,就是好,看少春的戏过瘾。提起过瘾二字,在此加一段小插曲。
    1956年初冬,裘盛戎留下两张戏票,是北京京剧团二团在中和戏院演出。这场戏阵容整齐,戏码硬,剧目计有李多奎,慈少泉《钓金龟》,杨荣环,陈永玲《断桥》,裘盛戎,慈少泉,何盛清,徐和才《牧虎关》,谭富英,陈永玲,慈少泉,张洪祥《战太平》,戏演得都非常精彩。过几天遇上裘盛戎,我说:“中和这场戏真棒,真过瘾。”裘反问我:“怎么叫过瘾?”我答不上来。他说:“我曾经问过一位朋友,看戏怎么才叫过瘾?回答是:‘演员演出的水平达到观众预期的效果,这叫做过瘾。’”如此说来,少春的演出是高水平的。今天想来,不妨说说五六十年前的两段往事。
    先说第一段儿。20世纪30年代末,40年代初,我在天津一家很有名气的呢绒批发庄管货账。这家呢绒庄货源充足,整箱整件地存在盐业银行和金城银行仓库,一部分货存在企业预备销售,但还有货放不下,于是向河东某公馆借用一幢小楼储存货物。我是管货账的,要经常去核对帐目,从而认识了公馆的管事先生张治山,人称张二爷,北京南苑人。老先生为人谦恭和气,当时已年近花甲。我年方弱冠,每当我叫他张二爷,他马上还我一个“凌先生”,对我这小字辈说话从来不用“你”,而是用“您”字。老先生懂戏也爱聊戏,我们就成了忘年交,常在他办公室聊天。一年夏天门房通报:“李老板来了!”张二爷迎进一位六十来岁的老者,身量不高挺粗壮,赤红脸儿,留着“马子盖”(发型),穿雪罗大褂,海式方口皮便鞋,手拿折扇,说话爽朗,声音洪亮,看上去穿着挺阔气,但既不像富商巨贾,又不像政坛人物。张二爷介绍说:“这位是李老板。”寒暄后我回避。俟李老板走后,张二爷没等我发问就口若悬河地说:“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小达子李桂春,河北霸县人,小时和李吉瑞一块儿在小吉利班学戏,梆子二黄两门抱。您别瞧身量不高,可武功棒,嗓子冲,精明能干,梆子《蝴蝶杯》,二黄《逍遥津》《独木关》好极啦,唱《打金砖》金少山饰马武,红遍上海。以后拴彩头班,排出《狸猫换太子》《宏碧缘》等连台本戏,都连唱几个月,在上海十几年发大财啦。钱挣足啦来天津安家,在东天仙天宝戏院对过那条街上新盖了一所大宅子,离这儿挺近常来串门。”张二爷喝了几口茶水继续说:“这位李老板非常好,待母至孝,老太太认为唱戏又苦又累,主张晚辈不再吃这碗饭。李老板遵母命供大儿子念大书,老母谢世后才让二儿子少春,三儿子幼春学戏。少春学文武老生,幼春学花脸。少春小伙儿挺漂亮,随他爹有条好嗓子,功夫也好,在上海时边学边演,已初露头角,现在仍然苦练。哎呀!学戏可真苦,我看着都心疼。达子爷说:您看练功苦哇,不苦能甜吗?您没看见挨打哪,如果您看见更受不了。教书打戏嘛,不打记得住吗?不打能出功夫吗?”
    以后,我和李桂春先生常在张二爷办公室晤面,聊天。老先生很健谈,每提到少春都带有高兴心情,毫不惮烦地聊起来。他说:“唱戏的有很多角儿都是苦孩子出身,包括我。少春是吃糖豆长大的,吃好的,穿好的,出门坐小车。我疼孩子,但管得很严,不严不行。现在有点儿名气啦,艺无止境,跟高的攀比差好多哪!现在是上午练功,下午练声,每天早上压腿,拿顶,下腰等课程一点儿不能松懈。拿顶不到时间下来了从头起再耗,腿踢得不够份儿,叫他重新来都得乖乖的。朱先生看功,陈先生教唱都挺认真。少春挺聪明不自找没趣,练功挺认真,现在是边学习,边演出。”
    有一天,李老板和张二爷说起为难的事。张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李说:“我这本难念的经可太厚了。我是家大,业大,急大,好几位教师,那么多人,您给混合面吃能起劲儿吗?今天托张二爷买米,明天求李四爷买面,后天去王五爷家跪门求援,有钱买不着东西您说难不难?丁(永利)爷好伺候也不好伺候,平常日子上几个菜都好办,可丁爷爱吃炸酱面,面码黄瓜,小萝卜,青蒜,香椿,一样不能少。蔬菜季节好办,一到冬天丁爷一点吃炸酱面,我心里就犯嘀咕,怕面码买不全,只要说吃炸酱面,老早我就打发人快去才菜市买。还真有一次没买到香椿,这得跟丁爷说清楚,丁爷说:那就改饭吧。就因为每香椿而改饭,我就担心丁爷不高兴。要说丁爷教戏,没得说,特别严肃认真,差一点儿都不行。有一天我问少春,先生对你教得怎么样?他小声哼哼唧唧地说,整天沉着脸子,真训人,差一点儿都不行,太严啦!真有点儿吃不消。我说,严师出高徒,不严怎么能成材,要尊敬先生,不准有丝毫的怠慢。
    在少春拜丁先生时我们有个君子协定,即凡是丁先生教的戏是少春学过的要下挂,丁先生教戏不许别人搀和,实际是不许我搀和。教了几个月我都没敢到练功房去看,可又总想看丁爷怎么教。一次我用婉转的语言要求看看,得到应允,我心说丁爷您开恩啦。看了几次,我从心眼里佩服杨派艺术和丁先生的认真。尺寸的快慢,工架的干净利落,脆,俏,好看,声调的高低,都恰到好处。彩排了几次,少春的玩意儿长了一大块,上场真有杨派的派头,也知道怎么卖份儿,大武生就得有大将的气魄,就得有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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