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原上草
我想我做过最难堪的事,就是陪你去找那个她,你说要带我一起,还交代我了任务,要我好好完成,好吧,我怎么能够不配合你的大计。从午饭过后,陪到晚上八九点钟,我陪她说话,陪她逛街,陪她微笑,陪她吃饭,好在收效不错,至少她答应了跟我们回家去见老人。从她进了家门,客厅,我就躲到了隔间小屋的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一个字也不想说,一个笑也不想敷衍。好累,不是身体,是心。我听到了外屋言语混杂的热烈气氛,但当它们穿过墙壁,传到我身上时,我狠狠的咯噔一般打了寒战。
那年清明节,我很后悔去,因为你给我的任务太困难,虽然完成的出色。我庆幸自己终是去了,那晚你从后面抱住我,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我知道,你需要那个女子,她很合适。你的怀抱,干净温柔,给我宠溺,一如既往。
我出嫁那天,由始至终,我的脸上,没有笑颜,一丝;没有眼泪,一滴。心里,不悲亦无喜。我站在台上,一旁的司仪在不停的说话,我都觉察出了自己的迟钝和呆滞,像在参加别人的婚礼。我在想,你不来也是好的,不然若是我抱着你时流眼泪,是不是不太适宜。我没有故意端着架势,板着面孔,可当我想努力挤出一些湿润应应那景致,终究是什么表情也模仿不出。酒店内一片盛大而繁华之象,祝福和举杯,拍照和道谢。我像旁观者一样,冷眼围观了自己的出嫁盛况。
婚后,有一天,你问我,最近是否过活的好,心情得志。你只是淡淡同我讲了,揭开那言语,却尽是酸涩,气息的尾处拖着长长的沉默。我瞥见你的痛,心下更是抽紧的疼,我们便又都不说话,拿此生寄来世。
我们都没想过,我们对自己太过相信,那之前说好的不许生气不许介意,当现实照进现实,怎么可能如约履行。不堤防,痛已成病。不料想,你早早的,已去等我。
无比荒谬又无比真实,比如爱和死亡。
早上时还在说,我的空间已经变成了某种私人的基地,你我的禁地,所以只得加了密设了防,可以进来的,只有寥寥几人而已。
你走的那日子前后,我还一直在纠结,纠结于那马上要到来的你对别人的迎娶之日。我已经抱定了不去参加,我实在无法把自己置身于现场,观礼,观你和别人的礼。我把持不住,小到五官的起伏,大到心底的骇浪。我拿捏不住,该以什么样子出现,才是正常。即使,有些行为的作出,只是出于需要,只是某种手段。可有时,形式是件很霸道的利器,代表了权力,纵成效甚微,却可以师出有名。
可是你走了。在大婚当即的某日。
于是,我为我们而活,我完成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我们而累积,都是和你一起体会,都亦是替你走过。包括结婚,生子。我会好好的,为我们共同的经营。你赴天堂之命定使然,我为你打点人间未完成的一切。
离别对我们来说,像野火燃烧过那原上的草,像飓风席卷过那无边的海,它不能被摧毁,不会被湮灭,只会在气势汹汹的风与火面前,枯又荣,吹又生,根深植入大地,新绿漫成燎原,更广袤,更顽强,更优雅,更舒展。直让那自负的时光,背起手来眯着眼睛看,然后束而无策,溃败退去。
我变得比过去勇敢些了,一个人在空旷的房里,虽仍有惴惴,却也算安心睡去,不必整夜亮着房灯开着电视,骗自己虚无作伴,因你的生命覆我躯体,于是便有了双份的担当,因我信赖你会保佑着我,护我周全,我只是应和你而已。
五一假期将至,其实我没感到与平日有何区别,不刻意期待休假,也没有热衷工作。我又将行走在路上,火车载我去到别的地方,我带你一起旅行,看阳光穿过云端,铺满大地的磊落光明,看铁轨没有尽头,一路蜿蜒盛放出坚硬的花。看落水长天的一气呵成,看钢筋水泥的儿女柔肠。
像个凄婉的手势,像句美丽的口号,我迷恋你的承诺,一如你信任我的忠贞。
我自己,这是我仅能给你的。生活并不一味悲伤,全然孤寂,我们都要,很好。我还要带你走遍,极致的,纵情的,鲜活的,热烈的,丰沛的,充盈的。我还要带你一起,活出精彩的样子。记得我给你装扮空间时留下的话么,不能喊输不能哭,直到荣耀举世瞩目。
要做那离离原上草,不枯不败,一荣俱荣。历经风卷火淬,恋恋不灭,方显真爱永恒。要把这别离的岁月,铺成红毯,一路与你仰起头走过去。这天上人间,会为我们见证,昭然若揭的爱,它生生不息。即使动荡,心底太平,只因爱让所有粉饰黯然失色,爱已是最好的雕饰,最美的色彩,一如你,动人,摄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