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亲恩
星期二。在双峰。最后还是没回去。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看了两集视频培训,无心做事。只觉得今天晚上的时间特别难熬,心里空落落的。按妈妈的说法,爹爹今天领了钱又该返程了。爹爹不和我们在一个世界已经三年了,1126天,刚好和我生日完全吻合。
想起好久不曾到父亲在天堂网的纪念馆看看了。还是去年12月11日,调到双峰来的前一天,给父亲留了言。时间过得真快。
端详着父亲亲切慈祥的遗容笑貌,眼前浮现的仍然是父亲患病时和临终前遭受的痛苦和磨难。
父亲是个特别要面子的人,人前的他显得非常开朗超脱,似乎真将生老病死置之度外。确诊骨髓瘤的消息是他在医院里亲自打电话给我,亲口跟我说的。口气装得很轻松,好象说的是和他不相干的事,我在电话这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在那边笑着安慰我,其实他心里受到的打击是多么沉重啊!可他永远都不会承认他同样只是肉体凡胎。
父亲患病以后从来不和我们谈他的病,谈他的想法,谈身后的安排,我们也许是盲目乐观,也许是心存侥幸,好象也是真的完全没想过这种可能:父亲有朝一日会放弃,会离开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回避这个话题。现在想来,当初他微笑着跟人说:我是被判了死刑的人啦 ,原来连我们都被他蒙骗过去,以为他真看开了。
父亲最后一次住院前是说要去理个发,修个脸的,我说改天再去吧。最后那几天,见父亲被病痛折磨得胡子拉碴、形容消瘦,我问他要不要去理个发,他微闭着眼睛轻轻摆摆头,我说那我帮你刮下胡子吧,他还是摆摆头。 那个时候父亲已经不能自理了。第一次在病床上用便壶给他接小便,他颤抖着手没法自己完成,那一瞬间我手足无措,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粗心无知的我只体会到父亲的病弱无助, 竟然没有意识到父亲已经是弥留之际,倒小便时我在厕所里将水龙头打到最大,放声大哭了一场,心疼钢铁一样强健的父亲,竟然就这么一病如山倒!
2010年5月份回来不久,父亲执意要和一帮投缘的老朋友聚会,说要痛痛快快拉几支曲子,我竟然威胁他说:你再这么闹就送你一个人回白毛井老家去住。谁能想到竟然一语成谶?!谁能想到“改天”竟然成了永远的缺憾?!谁能想到自己走出家门的父亲竟然从此再不能自己走回家?!
好在父亲是个有心人,在病中精力尚好的时候,用手机和MP3录了几段拉二胡和吹锁呐,也许他老人家早就想到这一天只是迟早的事,想给我们留做纪念,只是不愿意说破,怕我们担心,怕我们伤心。可惜没趁他健康时候留几段,无法做对比,所以听来听去,总听到再豪迈奔放的调子都透着一种悲凉和沧桑,一种不甘和不舍。
听说信教的人家里亲人去世是不哭的,因为亲人是去了天堂,去了极乐世界。我不能理解这种感情,毕竟是再也见不到了,永远只能在梦里,只能在回忆中了,叫人想起如何不肝肠寸断啊?以前在经历和至亲的人永别时还不懂事,别人家里办白喜事我和大家一样都是看热闹的,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对别人失去亲人的切肤之痛感同身受,每每热泪滚滚,越成熟反而变得越脆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