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你好！

我们继续谈我们要谈的话。

后来我听说你的病情越来越重，口唇青紫，头脑恍惚，有时已进入昏迷状态，你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了。这时大哥也肿了，他要忙于高考，我也忙于中考，对于吃饭问题是一筹莫展，这不是一家之事，整个一个生产队一个大队，甚至于一个县都是这样，只好听命运的安排了。

我有个弟弟长大了，他好象是194几年生的，也有十多岁了。他亲自目睹了1956年父亲的去世和1959年太太的去世，及1960年爷爷和小弟弟的去世，眼看母亲也要去世，他愤怒了，他已变成了红眉毛绿眼睛的人了。他决心挽救母亲，每天晚上用灯光在水田中抓黄鳝，白天抓青蛙和打蛇煮给你吃，还用背篓捞虾和摸田螺煮给你吃，当年河中蚌壳较多，他就下河大篓小篓的蚌壳背回家用开水烫死，取出肉煮来吃。

听说“马桑子”炒熟后有毒，可以毒鱼，他便到几公里外成盛产“马桑子”的地方摘下几公斤，炒熟后放入河中果然有效，一次可毒鱼几斤。

但是这些必竟是“杯水车薪”之事，要填饱肚子和救你的性命还远不够，他们几个同龄人中臭味相投，便组成了一个“盗窃”团伙，本队的也偷，外队的也偷，有时发现大队干部下来煮饭吃，他们便将煮好的饭和铁锅一起端走，当年社会上流行的“公社干部碰上吃，大队和生产队的干部坐上吃，社员朋友偷来吃”的铭言就是这样来的。这时的弟弟也不顾名人之后和书香门第子孙了。找吃的，救母亲是第一件大事。

大娘：你的命是保住了，但弟弟从此学坏了。长大后一直有小拿小摸的习惯，为了这事我批评过他几次，他红眉毛绿眼睛对我说：你们是国家干部有钱有地位现在当然可以这样对我说话，你有本事在“三年困难时期”我们家饿死那么多人你干啥去了，你和大哥在忙于读书，在找自已的前途，家里的事你们一点也不管。在那时，你们能挽救他们的生命才叫有真本事，我一不触犯法律，二不反对共产党，你对我指手划脚的干啥？我无言以对，有时想起来他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中国几千年有一个传统习惯叫“保家卫国” 如唐 王昌龄《从军行》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胡马度阴山。

我连一个家都保护得不好，还可以卫国吗？我是否太自私了。

但是，有些事是有潜移默化的作用，我们的第三代表现得相当明显，其他几姊妹的子女都是全日制重点大学毕业的，而他的就没有那样理想了，我有时总爱这样想：什么叫“逼良为娼”？时代出“英雄”，一个时代造就什么样的人，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到了1961年下半年，中央发现四川的问题特别严重，紧急取消了公共食堂，这样减少了粮食的浪费，分到户后，各家可以根据自家的情况合理安排，在这三年中，由于有大批的水肿病人，除大田大土外，田边土角大量荒误，这时豉历社员种速生菜，有的菜几天，甚至十几天就可以见效。难得可贵的是中央下令不再从四川调粮，还大量的返还粮给四川。后来的资料证明，“三年困难时期”四川外调粮食有143亿斤。

到了秋粮收获后，死亡人数已经减缓，水肿病人慢慢的消失掉了，渐渐的恢复了生活和生产能力，到了1962年，全公社的肿病院已经撒消，全公社只有二三十病人归公社医院管理，医生按病人来处理，每天推100CC葡萄糖，并配大米一斤，红糖三两，有些严重的再配乳白鱼油。这样下来有的几天，最长的一个月，病人全部出院，到了夏粮收获时，全公社已经没有一个水肿病人了。

大娘：到了1961年的下半年你的肿病消了，慢慢的恢复了体力，1962年后你在家庭中又起到一个领头羊的作用，那几年须说每年也要缺粮几个月，但找的野菜可以吞得下，如野棉花叶，火麻仁叶，鱼腥草等。那几年，我明显的看到你春荒夏荒时枯瘦如柴，夏收秋收后你红润的脸上老是代有笑容。

六十年代未到七十年代我们几姊妹都成人了，各自组成了家庭，你也老了，这时你才心也闲身也闲了。

                                 2015年5月18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