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容妈妈日记:给母亲的一封信《下。一》
一九四九年的冬天。
一天夜里,我突然被你用双手强烈的摇醒,喊道:快跑!过“兵大哥儿”了,只见你怀抱三弟,手中又抱上一大包衣服,还提了一支大母鸡,三人摸黑往后山的“园山顶”上跑,人群越来越多,大家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招呼,到了山上的沙沟中各家找好位置就躲藏起来。
这时只见西边火光冲天,“嗒,嗒,嗒”的机关枪响后就是“轰”的一声迫击炮的声音,火光越来越亮,枪炮声越来越响。后来发生的情况我就记不得了,第二天,家家都杀鸡,有的把拳头大的鸡都杀来吃了。
大家恐惧战争,在这以前,我们老家曾发生个一次战争,大家还记忆犹新。
1933年到1934年,四川“二刘”之战主战场就摆在我们老家那里,据奶奶介绍说,光是步兵就走了三天三夜,离我家乡“尖山子”的地方,两军相遇,就打了起来,那一战共打了十天,双方投入几十万人。抬回的伤员占了半边街,呻吟声,喊叫声十分凄惨,据奶奶谈。那些伤员因失水太多,口喝要命,见人就哀求喝点水,但没有一个人敢给水,因上面有规定,只要伤员喝了水必死无疑,大量的伤员死亡就埋后山“关山坝”上,一到晚上几十条狗争枪死尸,打斗声,嘶咬声,十分恐怖。现在有人说起那里还心有余悸。
我最爱听奶奶讲那段往事,事后,死人的衣服满地都是,还有人找来洗干净做成鞋卖,真叫人恶心。
战争平息后大部队过了三天三夜,那些步兵纪律还是很严密的,有天有个老妇人在“铁牛坝”卖小食品“面马儿”有个当兵的拿了一个边走边吃,根本就没有付费,气得老妇人边追边哭,这时看到一个坐“滑竿”过来,一看就是当官的他抓住不放,气得那个当官的当场清查,查出那个人后,就地枪毙了。事后没有一个人不骂那个老妇人的:一个“面马儿”值多少钱嘛!一条活鲜鲜的生命就没有了。那个女的姓夏,当年55岁,离我家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
关于“二刘”之战我作过考正,确有其事,1968年,有个老妇人到我那里来看病,他说他是“尖山子”的人,我便求证他这件事,他当年还小,和母亲二人住在一个山洞中,开战后,那山洞住了一个炮兵连,实际上只有一门山炮,那些当兵的对他们也好。天天把吃不完的大米饭就给他们吃,他们就检粪便种庄稼,每次开战就由四个人抬上山炮到对方近距离才有杀伤力,那四个人抬山炮,抽签决定,组成一、二、三梯队。事故就出在抬山炮的过程中,山炮还没有抬到目地地,就被对方开枪,不是打死就是打伤,所以一旦抽上签几个人就要抱头痛哭,明知是一去不复返了。
有个排长,胖乎乎的,对他们特别好,处处照看他们一家,那天他抽了签,也作了后事安排,果然一会儿就被打死,抬下来就放在山洞外面。他们去看了心中特别难受,后来就葬在他们的后山中,年年清明他们还去给他烧纸。
2013年,我碰上一个“尖山子”的年青人,他还是说现在他们挖土,还经常挖有子弹头,可见那次战争的规模有多大。
关于1949年的那次战争“乐山日报”作过连续报导,大意是胡宗南的部队往西昌败退时被解放军追上,断后的这个团是胡宗南的嫡系部队,装备精良,团长年青气盛,他也有心和解放军较量一下。双方都作了精心准备,白天久攻不下,那天晚上解放军发动总攻,但军人是北方人居多,他们不了解农村的田梗很窄小,提高不了速度,有的跳到田中,结果陷在水田中根本无法前进,敌人用机枪直接打,据说那次取得了绝对胜利,但牺牲的人太多。
目前“竹园镇还建成有烈士陵园,清明时供大家谵仰,也是爱国主义教育的示范基地之一。
1950年初,四川已经全部解放,大家盼望的好生活从此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