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光大师苦行记补遗
光绪二十四年,余朝普陀访道,印光大师相识于法雨寺,师开示“参访学道,精修戒律”等语。
二十七年,余住镇江金山藏经楼,日间阅藏,夜来参禅。师知函约,清谈五昼夜,研究禅、净二宗。师信愿行充足,专心净土。
民元,余赈愿事毕,欲返终南,事变,中途返沪。普陀看师,师云:“南方饭吃不来,故常有病,欲回陕西。”云。师手著七篇,名曰《残羹》。余求带申,登《佛学丛刊》,具名“常惭”,“印光”无人知也。
民二,徐蔚如居士南来,询余:“常惭是何人也?现居何处?”余答:“即普陀法雨寺印光法师是也,住藏经楼。”徐公慕道心切,随即往访,嘱余介绍见师,将《残羹》带京印册,名曰《印光法师文钞》,故知者日众,亲近者多。师畏烦时,即函责余,不应将他名宣传。【清凉书屋校注:关于徐蔚如居士询知印光大师的缘起,《文钞三编·复卓智立居士书一》云:“自民国元年,高鹤年居士绐其稿去登《佛学丛报》,彼以光不欲令人知,因用一‘常惭’之名,此非是名。而徐蔚如、周孟由见之,甚喜其与己之知见合,遍问诸人,皆不知。至四年,蔚如问于谛闲法师,谛师以光告。‘常惭’,谛师亦不知,以鹤年持其稿,令谛闲法师看过故也。从此,蔚如搜罗排印。”因印光大师之文于民国三年始载《佛学丛报》,见前注,故应以师言为是。】
民三、四、五、六年,余住终南。因大兴善寺主人真空,及清莲、妙老诸长者,邀余设法化除山中道障,修建男女普同塔、念佛堂二处。重修茅蓬数处,供养高僧。又于太乙峰山南,文殊、摄身二台之中,古名天桥沟,让来山场。上至天桥,下至观音洞施姓,上有界石,左右至两山脊梁为界,其中松柏、核桃、柿子树多。欲创大觉茅蓬,候大师回陕来住。余在拴龙茅蓬住数载,每年接师函数通,内有“阁下多事,惹起徐蔚如、周孟由、张云雷等,播扬丑迹,殊深惭愧”等语,并责余:“不应多事,不应将吾稿登报,不应直告徐蔚如等,不应宣传吾有道学。”云云。
民六秋,京津水灾,上海狄楚青、王一亭诸公来电,及印公与谛老函嘱救济。时在九月底,大雪封山,多日不得寄达,所幸卧龙方丈了公,请云水僧送来。余即出山,至长安卧龙寺,次日起程。方丈即闻小舫,进士出身,宦海有年,看破出家,主席卧龙寺,送行赠诗:“拔出红尘梦里身,回看苦海半沉沦。慈航普渡无休息,厌世翻成救世人。”“入山载得宝来归,净土唯心不用猜。愿向东林重结社,大家携手上莲台。”是时有俞月如、徐寿宣诸大居士,拜别而行。次朝又逢雨雪,途中泥泞难行,满天风雪过潼关。函谷关内匪不静,彼时一切不顾,只有一心救灾。七日至洛阳,观音堂乘车,由保定、安州至天津重灾区视察。南下至沪,与诸公商组“佛教慈悲会”,推余往各处设分会。至普陀,师正色云:“不应教许多人来要求皈依,有犯清规。”云云。余带有洋面、小米、麻酱油,供养师,师即送库房。余向常住说明:“以上二条,有犯清规。请求破格,方便受皈依,及病时自造米面。”承蒙都监、方丈,准许白众,再将米面,由库房送师处。余再加说明请求之事,师始准许。师嘱赈毕来山休养。
民七春,余与冶开上人京津赈毕,即来普陀。陪师到申,寓天台中方广下院。某公求师出家,师云:“出家不易之事。出烦恼家,出生死家正当。若出家图享福,就是造罪,万万不可。”介绍诸大居士,畅谈孔孟历史等事。住数日至扬,寓万寿寺,皆是劝人念佛、知因果、行因果等语。
民八春,余湘赈毕。师约同往申江,商取印书之事。适报本堂下院,请师与余同住他处,化导凌、张大奸二人,除恶行善,不易之事,并有皈依者十数人。余介绍南洋兄弟,及诸大居士相见,开示净土法门、因果报应,感动送千元印书之用。
民九,余朝鸡山。师来函中有:“数十年来印光二字不敢露出,由阁下多事之故,欲令贱名劣作,遍刺雅人耳目,愧何如之。”又云:“群魔扰乱,心有不安,欲回关中,候你来商。”
民十春,余自滇粤归,扫墓。邀师赴宁波,劝谛老收徒。此徒系香港青山陈春庭,有徒众二、三万人于南洋群岛,而非正道。余三渡重洋,化他归正,送依谛闲法师出家,取名显奇。受戒之时,冤业缠身,余代受之,后数万徒众皆归正道。事毕,与显奇至普陀,与师同行到申。机缘成熟,皈依者众,其供养之款,概作印书之用。至扬,寓少怀学校,事毕送师回山。余返刘庄,建造贞节净土安老院。
民十一春,师约到沪,商印《文钞》,简氏发心印千部。是时三圣堂真达老当家,屡嘱请师住太平寺。伊处招待周到,皈依者更多,如山阴道上,应接不暇矣。
民十二夏,南京魏梅荪老居士,创造慈幼院、放生池,约余请师同往,相助商立法云寺。京中名流,皈依者众,方便说法,大放光明。何老问余:“如何认识印公是高僧?”答:“自幼访道,亲近金山大定,赤山法忍,华山圣公、大霖,天台敏曦、通志二老,诸大善知识,颇多高人,威仪洁净,道气逼人,令人妄念不起,与师相同。”陪师到扬,印书返沪。余因他方救济,不能常时侍奉。陪师同行一次,有一次利益。留心他语默动静、出入往还之时,不谈玄言妙语、神通奇异,皆是平常话。即使行不到,其中有不可思议利益身心之妙处。余因叠逢苏北及各省水旱等灾,随诸君后奔走救济,与师不常见矣。
民十九年,沪上诸公,送师苏州报国寺闭关,立弘化社,道风大振,国中名人皈依者不计其数。余每往沪义赈会,诣座前亲近一次。庚辰秋后,余为赈灾往申,诣座前一谈。师云:“浩劫茫茫,人心未转,自作自受,奈何奈何!”含有不愿住世之意,心中有事,欲吐而未露。余因救济,事忙即行。师送至塔后,曰:“汝发心救济,是最上乘。佛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
大师精严戒律,净修梵行,广作福慧,普利尘沙,行观音之慈心,普贤之愿海。后闻十一月初四日,无疾而终矣。师成圣已,余仍凡夫。师化身之时,得舍利颇多,造塔供奉,令人祈福,利益不可思议。按龙树菩萨《智度论》云:“如来舍利,济物将终,变作轮王如意宝珠,犹与群生为大利益。”则真灵不歇,福世何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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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躯只见空遗冢,何处将身示后人?
唯有吾师金骨在,曾经百炼色常新。
【清凉书屋校注:本文载《名山游访记增补·复游灵岩山略记》,现补录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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